“非也,大丈夫志在四方,又岂能贪生怕死!”打自尹智知道简柯和这平阳公主有干系后,便一直看这公主不顺,如今自然也是第一个出声的,转而看了眼筑子遥和花妙一,“二位说,是与否?”
筑子遥心虚,略微颔首,余光瞥了眼花妙一,与自己亦是同样窘迫的状态,不由觉着好笑。
纳兰媛自不是吃素的,很少有人敢直接拒绝她,除了那人……抬眸又看了眼南宫御,面泛微红,转而直直看着尹智,“倘若本宫要定你了呢?”
尹智鄙了一眼,冷笑:“尹某宁死不屈。”
“你!”纳兰媛瞪着他,好似要将人活生生给吞了一般。
见状不妙,简柯插到二人之间为尹智挡了挡,恭然:“尹将军出言不逊还望公主恕罪,说起来微臣也是从尹家出来的,倘若尹将军出了何事臣也不好像老爷子交代。就当是看在微臣的面子上,还望公主放过尹将军。”
纳兰媛愤然一甩袖,“好,阿柯,只要你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便放过这位尹将军。”
闻言尹智面色一僵,因是简柯挡在他面前,看不清其神情,但是久久不闻其声,想必比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阿柯不答应?”纳兰媛目光冷冽,咄咄逼人。
只闻简柯淡淡然一笑,“不敢,能娶公主那是臣高攀了,三生有幸。”
“好,如此十日后我们便成婚。”纳兰媛笑道,望了眼座上的九幽,谓然:“皇弟,如何?”九幽应下,当即拟出一份圣旨。
简柯饶久未语,身后的尹智则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眼看着玉玺即将落定,筑子遥呼声:“稍等!”
炸然所有眼睛都看着他,无论是疑惑还是委寄希望,筑子遥微微一愣,轻咳,“臣以为,公主与军师婚前也该先培养一番感情罢不是?”
“不必。”纳兰媛断言,细细打量了番筑子遥,又道:“方才我可只说放过尹将军,至于二位……”
原来这女人还是要纳他俩做面首,筑子遥朝着半妖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正看得饶有兴致,半妖顿了顿,反应过来,款款起身走到筑子遥身边挽住他的臂膀,傲然:“事前忘了介绍,这是我的人,不知皇姐可是要与妹妹争人?”故而做出各种亲昵的动作,筑子遥也随之配合。
纳兰媛咬牙,“怎会。”那便只剩下一个花妙一,她就不信这个还得不到了。
花妙一分别望了眼筑子遥和简柯,终究还是轮到她了,轻声:“我不可能成为公主的面首。”
一日内被多次拒绝,纳兰媛心头早已怒火重重,听闻花妙一这个言语,亦没有好脸色道:“为何?”
“因为……”花妙一很是为难,害怕公开身份后会被赶走,下意识看了眼筑子遥,却见后者向她点头,花妙一回应一颔首,鼓起勇气,跪地谓然:“臣有罪!”
九幽淡然,“说。”
“其实……臣……是女扮男装……”久久低头,不敢抬起来。
九幽这老妖怪自然是早就晓得的,平淡无疑,“皇榜上本就无说将军一定要是男儿身,花将军何罪之有?”
“谢陛下。”
这一下倒是纳兰媛愣得不轻,感到头脑好一阵眩晕,看是今日出门时忘看黄历了罢,真是如何奇葩都遇得到。
到头来如此费力,却还只是到手了一个简柯。
“那对于婚期一事军师可还有何异议?”九幽按了按太阳穴,如此想来原来他从前这魔君做得竟如此潇洒,不由得有些怜悯人间的皇帝,果真做人要比做魔难多了。
“臣……”简柯方才想要启口,外边高太监便匆匆忙忙跑进来打断了他。
“何事惊慌?”九幽眉间微蹙。
“启禀陛下,驻守边境的肖飞将军来信,昨夜姜国有了动静,已向常阳发起战事,肖将军苦守阵地,请求陛下支援!”
军师、将军纷纷在场,不待九幽发话,尹智便启口自荐:“臣愿为陛下效上犬马之劳。”
九幽颔首。
简柯欲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纳兰媛一把拉住,道:“本宫与阿柯婚事在即,还望皇弟见谅。”
言下之意不让简柯去战场,想来有理,九幽应允。
一边是武功高强却行事易冲动的尹智,一边是即将要被纳兰媛强行婚配的简柯,筑子遥有些个为难,不知是该随尹智去战场还是留下来看着简柯。
思前想后,长泾这边还有半妖在,而常阳却只有尹智,筑子遥毅然还是上前请命:“臣愿随尹将军一道出征。”
见状花妙一也不甘示弱,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却被简柯以一句“帝都也需留人捍卫”而退。
说完事情后,尹智是第一个离开的,想必其此刻也不好受,筑子遥没有追去,而是有意无意与简柯一道踏出这扇门。
“可否借一步说话?”简柯轻声,筑子遥应之。
事后二人便约见在长泾一家酒楼里,边闻说书,边谈天。
筑子遥轻轻饮下一口酒水,却感觉没什么味道,又饮下一口,还是一样,将之放开,朝简柯道:“兄长当真要娶平阳公主为妻?”
“此事岂是你我可以决定的,陛下已经下旨了,十日后即为大喜之日。”简柯亦是愁,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筑子遥半眯起眸子,“方才在御书房中可还未敲上玉玺,那圣旨便是空文一份。”就算盖了印的也无妨,大不了晚些再让半妖偷出来。
“那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只要陛下已经有了那心思,便已成定局。”筑子遥已经不知道这是简柯饮下的第几杯酒了,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如此当真能好受些?只怕是心头更加难耐。
“此番入侵常阳,怕是姜国早有准备,你且代我告诉智儿,他定要万事小心,不可中了敌人奸计。”
筑子遥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酒杯,闻见此言,半眯眸子,谓:“你为何不亲自对他说。”虽是问句,筑子遥却以平常语态说出来的。
简柯眉宇间舒展开好一阵愁苦,又重重饮下一杯酒,只喝不醉,愁绪不散,这是何等痛苦。
看他如此自甘堕落,筑子遥不禁气恼,一把拎起简柯衣口,也不顾现下场合,大声谓然:“倘若你是真心待他便该想尽一切法子拒绝这门婚事,而非在此借酒消愁,好歹也该给他留下些念想,明日他便要去了,难道你连一点送别的勇气都没有吗?”
筑子遥清晰地看到简柯眸底的微微闪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二人,发觉失态,悻悻松手,瞥了眼神情恍然的简柯,从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楼。
入夏时节,风是暖的,却无论如何也愉快不起来。
“子遥为何会来长泾,又为何要刻意接近尹智、简柯二人?”风淡淡从他身上拂过,白衣墨发,微微蠕动。
一路的扶桑花如血般火红,他款款向筑子遥走来,好一道不染纤尘的风景。
筑子遥心中没底,打自自己出世以来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因此沉沦,深陷,无可自拔。
蝉声陪伴着浓烈的夜色,络绎不绝。
筑子遥别过头去,装作淡然模样:“为了两位故人可以安度此生,国师大可放心,在下绝无于你们不利之意。”
“未必。”字淡淡从他口中吐出,不经意间已到筑子遥跟前,然,筑子遥需抬头方可与他正视,“倘若有朝一日,我要除了他,子遥可还会这般?”
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美眸稍转,似若释然:“那我定不会让那一日发生的。”
他一句话没有,半晌无语,只是这么看着筑子遥。而后者忙避开眼,贝齿轻微咬着下唇,倏尔心慌。
南宫御很近地低头注目筑子遥,眼中带着一抹浅笑,忽然轻轻吻向筑子遥的额头,“从前我以为他是天底下最叫人追摸不透的,可如今,子遥却是这世上第一个令我心乱之人,你说,这该如何?”
筑子遥面上泛起一层莫名红晕,低下头去,饶久不敢抬起,方才面对南宫御如此轻薄,他竟没有一丝反感。缓缓注意到他口中的“他”,必是九幽罢。
待面上红潮褪去,筑子遥才幽幽抬起眸子看向南宫御,启唇:“国师也同样让人猜不透。”说罢便匆匆逃离出了这片扶桑花海,暗骂自己不争气,从前以为自己不曾输过气势,然则这一回是失败得一塌糊涂。
独留下漫漫烈焰红花中,一袭素白的他。
蓝衣小厮好不自觉地走到南宫御身后,轻声唤之:“大人,夜深了。”
南宫御一语不发,周遭散出冰冷的气息,绕过他而走。
小厮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却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跟上南宫御的步伐。
筑府的门口,蓝衣女郎正左右徘徊,似是犹豫着什么,欲要转身离去却瞧见筑子遥,讪讪一笑,走上前来,轻唤一声:“师父。”
第13章 其妻不可欺
白日里既已敞明身份,花妙一便也不必再着一袭男装,如今换了一身蓝裙,绾起青丝,绝不输哪家千金小姐,筑子遥应之轻笑。
花妙一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递赠筑子遥,“这里面是方才我去庙里求得的平安符,愿此行师父和尹将军早日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