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跟着这纸鹤,就能找到去入口最近的路。若是路途上有危险它也会做出提醒,切记不要再因为什么异状而在路上停留。”
等大部分人都跟着那纸鹤离开后,峡谷中除了沈云辞和燕归,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这三个均是太微剑宗上垣峰的弟子,刚才那个元婴期的弟子也在列。
“你们真的不走?”沈云辞再次问道,他其实并不希望再有其它人同行,
那元婴期弟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们还是觉得,与沈师兄一同,更为稳妥些。而且那凝魂草还未拿到,就这样离开似乎有些不妥……”
燕归听到这番话,心中暗自想,在沈云辞身边明明更要危险的多。若是到时候不巧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他们就会见识到,沈云辞比蜃气妖更为可怕。
“既然如此,你们就跟上吧。”沈云辞温和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接下来的三天,倒是再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但这过于平静的状态,倒反而让燕归有种不是很妙的预感。
进入玄幽境的第七天,燕归等人总算是抵达了镇魂树所在之处。
镇魂树的根须从怨气森然的黑泥潭中生长而出,但镇魂树的树干与枝叶皆是郁郁葱葱,甚至还有点点微光映衬,与树下阴暗潮湿的环境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一如仙境,一如魔域。
在镇魂树盘根错节的树根上,有数不清的幽绿小草。草芯处缀一点蓝光,正是此次揽星阁所出的题目——凝魄草。
东西就近在咫尺,但站在泥潭外的众人,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归他们到达时,居然发现已经有其他人抢先一步抵达。按理说燕归早已得知镇魂树的位置,本该没人比他更快,但一路上因为天澜境一事,燕归他们不得不绕了几次远路。
但即使如此,那群人也是运气好得过分了。
虽然来得早也并没有什么用,燕归看着那群站在黑泥潭边你望我、我望你,谁都不敢先上前一步的人,摇了摇头。
集鬼气而不腐化,聚怨念却不染邪,以一寸地脉之灵,镇四方怨鬼。
镇魂枝之所以得名“镇魂”,就是因为它所生长之处,必然有尸骨遍地、怨魂无数。那看上去就很难处理的黑泥潭,就是怨魂与尸骨长久沉积所化。
如果直接从上面经过,必然会被潭底怨念所化的鬼物拉至黑泥之中,与它们作伴了。
看泥潭边那群人的表情,燕归就能猜到,肯定是已经有人以身试潭、有去无回。
第15章 玄幽境(4)
“沈道长。”镜花宫的大弟子白薇,带着一批镜花宫的弟子,见沈云辞也到了,便过来打招呼。
“白姑娘,之前你我两门同行的弟子中,有一队出了些意外。”沈云辞正好将之前的事告诉白薇,顺便交换了一些目前玄幽境中的情况。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倒是未曾遇到什么异状,一路上还算顺利,看来也是走了运。”白薇听完那些弟子所遇之事,不由眉头紧皱,“看来玄幽境中不宜久留,但凝魄草就在眼前,不如我等联手取来,也好早些离开。”
“白姑娘想如何联手?”沈云辞问。
“这黑泥潭怨魂丛生,还需沈道长将其冰封,才好通过。”
沈云辞略一挑眉:“在场这么多人,不至于无人会水系术法吧?”
“会水系术法的不少,但有能力将整个黑泥潭自下而上全部冰封,使其中怨魂尽数不得出的,却只得你一人。”白薇莞尔一笑,夸起人来倒是毫不吝啬。
如此一来,沈云辞倒也不再推脱。
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惟独夸赞能让他觉得受用几分——燕归脑海里浮出这么一段看过的原文,心想果真如此,沈云辞有时候还真是有意思。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迸发出一阵喧闹。
燕归只觉得一阵极强的气息忽然靠近,抬头朝黑泥潭的位置看去,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从上到下都是一袭黑色衣袍,唯有白发如雪,分外醒目。
与站在岸边的其余人不同,他没有分毫犹豫,直接踏上黑泥潭面,如履平地。
见有人踏足,那黑泥立刻翻涌出无数只白骨森森的手来,裹挟着几乎凝成实体的黑色怨气,试图将潭面上的那人拖入潭底。
然而那白骨还未触及那人的衣角,就被一道黑色火焰烧灼起来。
随之而起的,是从那人足下升起的大片黑色火焰,迅速而无声无息的蔓延至整个潭面。
一时间,黑泥潭中怨魂嚎哭之声响彻四方。
黑泥亦被这奇异的火焰所燃烧,整个潭中的黑泥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直至黑泥几乎被烧尽,露出潭底无数盘根交错的树根,不少人才勉强缓过神来。见黑泥的威胁已然不在,许多人立刻随之而上。
那白发黑衣的男子仿佛对其余一切都视若无睹,径直朝镇魂树中部,微光最为明显的地方而去。那里藏着整颗镇魂树最为珍贵的树芯,镇魂枝。
不过很显然,并不是他一人知道镇魂枝的所在。
想要争夺镇魂枝的人绝不在少数,但很快,快到一场争夺还未真正开始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如同鬼魅的黑焰从想要争抢镇魂枝的人脚下升起,有些人想要躲,却又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切成几段。一时间血液飞溅,原本大片的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被染成一片血海。
那人似乎嫌眼前的东西太过碍眼,抬手将七零八落的尸身,都扔进已经干涸的潭中,任由上面残留的黑色火焰将其都燃烧殆尽。
黑焰过后,连灰烬都不曾留下一粒。
这时候,燕归才勉强能看清那人的脸。
眉眼深邃,目光冰冷,面容俊美却显得尤为凌厉,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剑刃。
这张脸,燕归曾经在梦中见过。只是梦中的那人,明明是白衣黑发,恰恰与眼前此人相反。
燕归突然想起那句写在未完成画卷上的诗,“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原来那并非只是一句诗,那人是真的白了头。
那人是——
“楚燎!”
这一句并非出自燕归之口,而是那个元婴期弟子所喊出声的。
沈云辞一惊,立刻转身去挡那弟子的手,却终究是没能拦住他拔剑。
那元婴期弟子年纪不算太小,不会不知道楚燎的事。其实他也并非是想干什么,只是方才楚燎那一段杀戮,让他回忆起了一些同样骇人的画面。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自卫的动作——他朝着楚燎的方向拔出了剑。
剑锋出窍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刺耳。
转瞬之间,那弟子忽然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斩成两截,他惊惧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却已经不复完整。
沈云辞站得太近,被血溅了满身。
不是他不想避,而是不能避——
楚燎不知何时夺过方才那弟子手中的剑,依然抵住了沈云辞的颈侧。
原本常见的剑刃被黑炎裹上一层外衣,接触皮肤时,竟然是寒冷彻骨。
“银羽鹤纹,掌门亲传弟子……你是云清歌的徒弟?”楚燎的声音沉而冷,压抑着无尽的杀意。
燕归也是被眼前的场面弄得措手不及,虽然二叔提醒过他楚燎可能会出现,但楚燎这出场方式,论谁怕是也不能淡定。而且居然还因为一个小意外,让楚燎和沈云辞直接正面杠上了。
氛围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燕归心中难免为沈云辞捏了一把汗。
从楚燎那恨云清歌恨到骨子里的语气来看,这种时候沈云辞不管怎么回答他,是或不是,估计都逃不掉那一剑。
云清歌何人?正是如今的太微剑宗掌门,传言二十年前他被楚燎打伤,所以近些年大部分时间在闭关,很少在宗内露面。
他与外宗宗主穆远笙,都并非出生于灵初界。而是来自另外一个灵气贫瘠的小世界,据说那小世界的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出窍期。
云清歌与穆远笙从幼时便共同修行,有过命的交情,成年后更是结为异姓兄弟。后来二人修至小世界巅峰后,竭力寻找离开的方法,最后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顺利来到了修真资源最为充足的灵初界。
所以当云清歌拜入太微剑宗门下时,虽然是出窍期修为,但对比起土生土长的灵初界弟子,并不被看好。然而后来谁又能想到,他硬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先是从外宗弟子成为掌门弟子,后来又一路朝上,最终成了太微剑宗立派以来,第一位非楚家出身的掌门。
这位云掌门的生平可谓励志典范,但至于他为何和楚燎结下如此深的仇怨,恐怕要等燕归集齐那十条线索,才能得知真相了。
“……”沈云辞冷静的看着楚燎,始终没有开口。
他自然比燕归更清楚,如今的楚燎绝不能以常识揣测,只要是涉及到某些事情有关,楚燎简直就是个疯子。
于是沈云辞的目光,落在了斜对面的燕归身上。
燕归抬头望回去,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