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件事情查出来太晚了,皇后死后,那邪术士便不知所踪,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残害皇嗣乃是杀头的大罪,担心皇后死了之后没人会护着他了,这才忙不迭地逃走了吧?
皇后的棺木被迁出皇陵,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标志着,第二次“倒太子”计划的大幕,正式拉开了……
有这样一个连老天爷和列祖列宗都看不下去、不惜降下天罚也要赶她出皇陵的亲娘,太子的贤德说不定也是和他亲娘一样伪装的呢?
就算不是伪装的,后宫那些等着当皇太后的女人们,也有一万个法子抹黑太子。
只有龚皇后,约莫是记着太子殿下到底是王鲲风的同母弟弟,好歹护着他一些,饶是如此,太子在后宫的处境也尴尬了起来,他倒是主动向皇帝提出,不想做这个太子了,想让皇帝废黜了他,随便给他划拉一块封地,他去封地呆着去。
顺便把他亲娘的陵墓迁到封地去。
先皇后的棺木被移出皇陵之后,娘家败落,自然顾不上她这个早已出嫁的女儿,皇帝恼恨她,更不会替她寻什么好墓地了,还是太子殿下在祖宗牌位前整整跪了三日,这才求了皇帝恩准,在城外寻了块墓地将先皇后的棺木安葬了。
“罢了!这次我本想让霖儿去东海抚慰新军,既然你不想待在皇城,便替父皇跑一趟东海吧,看看你大哥,顺便去东海散散心。”皇帝看着一脸冷淡的太子,也知道他这次毫不留情的处理伤了这孩子的心,可是,那毕竟是他们上一代的事情,他本也没打算牵扯到这孩子身上,皇帝对太子还是满意的,暂时没打算换一个太子,见他如今这样也有些心疼,索性便打发他去东海送兵,顺便散散心也好。
“多谢父皇!”太子殿下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温和的浅笑。
他已经没有了母亲,现在母亲连皇后都不是了,棺木被人从皇陵里丢出来,名字和牌位也从皇族踢出去了,在看重宗族身份的皇城,这样的惩罚,简直比废黜了他这个太子之位还要让人感到羞辱。他早就不想待在皇城了,现在父皇肯让他率军去东海慰问大哥他们,太子殿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那边,也不要急着回来,你大哥如今正在与那些海妖换取金矿,你去替父皇看看,也留心些,你毕竟是太子,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明白吗?”皇帝温和地叮嘱道。
太子殿下浑身发冷,只觉得那恍如慈父一般的面孔后面,藏着一个冷血无情的恶鬼。父皇的话他听懂了,无非是趁着去东海慰问新军的机会,借着他与大哥一母同胞的便利,想法子将大哥大嫂手中换金的门路给弄到自己手里,如此,即便今后父皇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放弃大哥了,大哥手中的那些换金的门路,也不会因此而丢掉。
果然,不管是母后还是他,又或者是大哥他们,说到底,都是父皇眼中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吧?
带着满心的苍凉绝望,太子殿下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有着他无数回忆的皇城。曾经他以为,他会和其他皇族子弟一样,在这里长大、成婚、生子,继承父亲的爵位,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依赖眷恋的港湾了。
一个月后,太子殿下奉旨慰问新军,看着面色沉静、捧着圣旨的太子殿下,猫爷暗暗叹息一声,虽然对于他那个便宜亲娘的下场一点也不同情,但是,想到这段时间皇城内关于太子失宠、即将被废的谣言,猫爷忍不住就开始同情这个弟弟了。
与此同时,白春笙也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秋芦!你这身子是大好了?”看着笑盈盈站在他面前的商秋芦,白春笙十分意外。
“多亏了你派人送去的海中圣药,我如今已经大好了,这次回来,便是来报恩的。”商秋芦笑眯眯地看着他。
“报、报恩就不必了吧?”白春笙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他已经后知后觉地猜到了当初商秋芦对自己的那点心思,现在听他说要报恩,顿时就心虚了起来。
他们家猫爷的醋坛子可是加大号的。
“一定要的!”商秋芦见他果然上当,忍不住笑的更加开心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再逗他,主动开口解释道,“我听说王爷的两位爹爹如今正在海上做买卖,还缺个账房?不知道属下能不能有幸跟着两位打个下手?”
白春笙:“……”麻蛋自作多情了,人家说的报恩,原来是想找他两个爹爹报恩啊?也对,那药本就是爹爹们寻来的。
“大半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坏啊!”白春笙咬牙切齿地走过去,狠狠揉乱了他藏在帽子下的头发。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白春笙浑身一僵。
完蛋了,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他家猫爷的醋坛子怕是要翻……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啊……”一时手贱的河蚌精忍不住泪流满面。
“王爷!方才是属下言语有误,这才引得王妃恼怒的,请王爷恕罪!”毕竟是死过一次了,如今的商秋芦,看着倒是比从前坦率了许多。
现在的他,不是被王府操控的密探,也不是那个连心上人的爱慕都不敢回应的懦弱小人,他是商秋芦,也只是商秋芦而已。
“哼!他已经来了,你在此处等着吧,不要出去惹事。”猫爷冷哼一声,带着白春笙进去了。
太子殿下还在外面应酬州府的官员,猫爷见赏赐的物品里有几样鲜果是本地没有的,特意拿了些来给白春笙尝尝,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他家河蚌在轻薄那个该死的密探,顿时整个猫都不好了。
该死的!仗着自己怀有子嗣便肆无忌惮,以为自己舍不得惩罚他吗?
不提猫爷将自家河蚌拎回去如何狠狠惩罚,那边,商秋芦调戏完原雇主,便自顾自地在管家的带领下去拜见了白家两位爹爹,只说自己从前是白春笙手下的账房,曾经替他管着食铺,之前生病休息了一段时间,如今病好了,又多亏了白家两位爹爹帮忙寻药,便擅自来毛遂自荐,希望能给两位闻名海上的大商人做个打杂的账房。
江泓与白蓟早就听儿子说起过商秋芦的事情,哪里会真让他做打杂的事情?况且商秋芦来的还真是时候,江泓前几日还在与白蓟商量呢,说是想请几个帮手,替他们跑跑腿,在岸上做些采买的活儿,这样他们也能多抽出些事情来陪陪孩子们。
商秋芦从前就是跟着儿子做买卖的,人看着也机灵,身手也好,正适合给他们做个帮衬的。
夫夫俩对视一眼,海上的那些买卖是他们家独一份的,轻易不能让陌生人涉足,不过,岸上的采买他们倒是可以交给商秋芦,反正他们从前也是经常上岸采买的,什么东西什么价格心里都是有数的,倒也不怕被人糊弄了。
正好他们过几日便要出海做买卖,除了儿子那里预备好的酱料之外,还要采买些布匹绸缎、发带腰带什么的,便让商秋芦拿了银子先去采买一次,也是想试试他的本事的意思。
商秋芦接了银子和需要采买的单子,便告辞离开了,他也住在这园子里,不过是靠后的一个小院子。想到今天晚上就能见到那个傻太子了,商秋芦心里简直不知道什么滋味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便有些不想克制自己的心意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条烂命竟这般硬,有白春笙这样自带解毒能力的河蚌精替他解毒,还有毛大夫和白家夫夫找来的稀罕药材替他治好了被毒酒所伤的内脏。
以至于现在,他不但满身的修为未散,连身体里旧年的老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身子骨倒是比中毒之前硬朗许多。
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见太子那只傻猫。
他要是早知道自己死不成,当时铁定不会说那些浑话的!
虽然灵魂上十分羞耻根本不敢去见太子殿下,身体却很诚实地一路快马加鞭地滚过来了……
可是,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呢?
“对不起我没死成,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不如就算了吧?”这话听起来有些绝情啊?
“对不起,虽然我还活着,但是不想抹黑了太子殿下的英名,咱们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吧?”感觉听起来和上面一句差不多的样子?
“对不起……”
“秋芦?!”太子殿下被自家大哥搀扶着走进来,晕乎乎的就看到院子里仿佛站着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原本醉醺醺的脑子瞬间清醒,因为酒精的摧残发软的双腿也直了。
“酒醒了?那你们聊吧,我回去了。”王鲲风见商秋芦在院子里,太子好像也不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十分没有兄弟爱地将人往商秋芦怀里一推,自己拍拍手回去陪媳妇去了。
他巴不得这两个早日混到一起呢,至于太子殿下沉迷小密探的男色,会不会耽误的子嗣,甚至让皇帝不高兴?谁在乎啊?他早晚要带着媳妇和家里那些人跑路的,皇帝就算气死也跟他没关系。
太子殿下哪里还顾得上他大哥?他早就中了一味名叫“商秋芦”的毒,只有用商秋芦本尊服下才可解毒。如今解药就在眼前,太子殿下……死死抱住商秋芦,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眼泪,好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沾了他一身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