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园子里都非常热闹,有得知亲王夫夫终于肯收礼,赶着过来拜码头补上孝敬的,有得知王妃要给娘家人准备礼物,上门毛遂自荐的,还有白春笙命人从外面请来的戏班子,连日闹哄哄地在后院排练演习,预备着大宴那天伺候贵人们的。
趁乱,江泓与白蓟带着白春笙给的银子,借着做买卖的名头采买了许多的米粮盐巴等物,盐巴这东西属于管制品,原本他们不是盐商,没办法一次采买这么多的,但是,谁让他们是王妃的亲爹呢?
州府官员亲自批了条子,临时给了他们行盐的权限,这是各地官府的一点小权限,正经的盐商是要朝廷特批的,不过也有特例,譬如说州府临时调派什么的,是可以特批一部分的,州府官员有心巴结亲王,干脆直接对上面说这批官盐乃是新军营出海所用军需,简直查都没法查!
新军乃是陛下亲手所建,有本事你去查陛下的账目啊?
就这样,江泓与白蓟借着练兵的由头,明目张胆地将大批米粮先运入军营,然后直接从军营上船,送到了他们预备藏兵的小岛上。
王府大宴这天,东海沿岸州府的高级官员们几乎全部到场,即便是自己因公务无法亲自前来的,也让家眷过来了,别看白春笙这个亲王妃在皇族看来是注水的,但是在东海这一片还是很能唬得住人的,大家也很给他面子,当然了在他看来,给他面子的唯一表现,就是送的礼物都特别的丰厚。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从前这些半妖新军都是朝廷养的,白春笙还感觉不出来,可是,这几日采买米粮的时候他和王鲲风特意拿了军营的账目过来作参考,饶是去掉中间有可能被贪墨掉的部分,真正用于养兵的成本也是巨大的。
这些半妖的食量,放开了吃,一个顶寻常凡人士兵十几个,原本还想着考自己的私房钱养兵的猫大爷,看到最终测算出来的养兵成本之后也瞬间沉默,默认了他家河蚌挖朝廷墙角养兵的建议。
不但如此,精打细算的河蚌精还自行领悟了采购上的一些独特技巧,譬如说一些常年与朝廷和地方官府合作的商家,通常可以先拿货,等到年节的时候再结清货款,靠着这个便利,他一口气从附近州府的大商户那里采买了许多的米粮、布匹、常用的药材之类的。
与此同时,第一批金矿石被专人送到了皇城。
“这便是产自海外的金矿石?”看着装了满满六个大箱子的金矿石,皇帝满意之余又有些遗憾,“怎的就这么点?”
“启禀陛下,王爷确实想多换些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银子采买粮食布匹了,属下出发之前,还听说王妃厚着脸皮找下面州府的商户们赊了些米粮布匹之类的,准备先去换些金矿石回来,王爷说了,等到咱们自己的兵练好了,或是出海自己寻找金矿的所在,或是直接派兵攻占,到那时,朝廷便有大批金矿入库了。”
“囊中羞涩……罢了!朕知道了。”皇帝愕然片刻,想到两个内监提前传来的密报,无奈地摇头苦笑,他怎么忘了,王鲲风从小便独自生活在外面,自己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积蓄?只怕这夫夫俩担心完不成自己交办的差事,又不敢行非法之事,这才迫于无奈、不惜拉下脸面去找民间的商户们赊欠的吧?
皇帝仅剩的一点点良心莫名有些疼痛,挥手命人叫来了户部尚书,想了想,又命人开了自己的私库,让人挑了些东西一并给王鲲风夫夫送去。
不过,也不能怪他偏爱大郎,实在是这孩子看着闷声不响的,办了两个差事都给他长脸了,攻打瀚岚国,以极低的死伤灭了一国,虽然只是海中弹丸小国,但本朝开国至今,已经很少有这样的灭国之功了,给他一个亲王爵位也不为过。另一件便是如今正在办的半妖新军和出海寻找金矿的事情了,那金矿下面的人已经看过了,说是成色极好,比他们在岸上发现的那些金矿纯度还要高,若是能大批采挖,只怕要不了几年,有些空虚的国库便要渐渐充盈了。
有了皇帝的嘉奖,下面州府的人想巴结平海亲王夫夫的心思就更活跃了,皇帝圣旨一到,高层官员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平海亲王此次前来东海,训练半妖新军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实际上却是替陛下暗中寻找海外金矿。
如此一来,亲王妃大肆采买米粮盐巴的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新军尚未练成,若想源源不断地给朝廷进贡金矿石,少不得要拿些岸上的土产去寻求海妖们的襄助。
想到这里,州府官员们愈发的崇拜他们伟大的陛下了,陛下不愧是陛下,深谋远虑啊!想当初,多少人觉得平海亲王娶了这么个出身乡下的河蚌精真是亏大了,哪怕只是个半妖呢,毕竟是当今陛下亲生的长子,侯爵权贵家的嫡女是别想了,庶女或者寻常官员家的嫡女绝对可以娶回去做正妃啊,怎么就想不开娶了这么个连个亲人都没有的孤儿妖了呢?
现在想想,还是他们陛下眼光毒辣啊!人家哪里是什么无亲五靠的孤儿妖?分明是一个靠着娘家的关系便可以在东海横着走的富二代妖!
白家夫夫他们也有所耳闻,乃是东海上有名的代购,咳!据说东海那些隐居的海妖们,十有八九都曾经从白家夫夫手中换取过生活物品,而白家夫夫也靠着从他们手中换取的海中特产,成为了州府许多有钱人家的座上宾,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去深海寻宝的。
要不是习惯性地将重要的东西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只怕连皇帝都想直接和那些海妖做买卖了,用岸上的土产换取海中的珍贵矿石,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那几家赊了米粮布匹给白春笙的商户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之前还有同行说酸话,说是平海亲王夫夫根本就不得陛下和先皇后宠爱,如今用他不过是利用罢了,真要心疼他,谁会让自家爱子深入险境,还要带着半妖们来海边练兵?他们这笔烂账铁定是要不回来了!
这话说出去还没一个月,就被陛下一道圣旨啪啪打脸了。
户部亲自出面替平海亲王还债啊!陛下还在圣旨中特意夸了他们一句,虽然拢共加起来也不到五个字,而且那圣旨也不是给他们的,但!是!他们从今往后,就是上过圣旨的人了!就是被当今陛下夸奖过的商户了!简直是业界骄傲!
当初委婉拒绝白春笙赊欠的商户们简直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借着圣旨这股东风,白春笙自然又毫不客气地从各个州府的商户赊欠了大批米粮布匹,这回连借口都不必找了,直接让商户将货物送到码头仓库那边,等着到时候分批运往海外。
州府的人已经知道,或者说不知道的也隐约猜到,平海亲王采买了这么一大批米粮布匹,大概是要干一场大事了,涉及军政大事,别说商户们了,连寻常的低级官员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误了朝廷的大事,码头那边更是大开方便之门,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负责运送物资的白家夫夫。
江泓与白蓟在东海岸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买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皇亲级待遇,不过,有便宜不占不是他们夫夫的风格,借着码头大开方便之门的便利,他们又抓紧时间采买了许多在海妖中很受欢迎的东西一起运了出去。
白春笙和王鲲风想做什么他们是知道的,一旦事发,今后他们上岸采买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说不定还要被通缉,眼看着这代购的买卖怕是做不下去了,夫夫俩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们现如今也不靠这买卖生活了,大不了跟着儿子远渡海外,跑到海的另一边定居去,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在哪里做买卖不是做?
说不定海的另一边买卖更好做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夫夫俩化身仓鼠,不知疲倦地开始往自家居住的海岛上搬运物资、转移财产。
两个内监简直快要吓死了。
陛下已经知道平海亲王夫夫为了筹集换取金矿石的银子,连找商户赊欠的法子都想出来了。问题是亲王是带着大批军费过来的,为什么会连采买米粮的银子都没有了?修建一个新军营需要那么多银子吗?
想到陛下可能很快就会派人来查账,两个内监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哪里还有心思盯着亲王夫夫?
他们现在巴不得亲王夫夫能替他们说些好话,他们愿意将贪墨的银子全部献出来!
“哦?二位大人真的愿意捐出身家作为新军的军资?”听到两个内监的请求,白春笙腹内暗笑,面上却十分的感动,“两位大人不愧是父皇信重之人,果真深明大义!”
“哪里哪里,奴才们也是才听说王爷除了训练新军之外,竟还要替陛下办别的差事,朝廷公务繁杂,怕是一时之间顾不上这么多,奴才们的银子也都是陛下的恩典,如今拿出来报效朝廷,正是我们的荣耀呢。”两个内监一脸诚恳。
“两位大人这么说,我与王爷便只好领情了,你们放心,回头我便请王爷上个折子,亲自为两位大人请功!”看了看两个内监递上来的“捐款单”,白春笙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看来除了贪墨的军费之外,他们自己也出了点血,如此一来,倒也可以放他们一马了,反正,就算他们不动手,到时候他和猫爷一跑,这两个担着监管不力的名头,只怕回去也讨不到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