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已经无法挽救,太子殿下方才在等待来人的时候,早已命人打了热水来,亲自替商秋芦擦干净身子,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套月白色暗纹竹叶的外衫,头发也梳理好了,戴上了太子殿下亲自从内库挑选的玉冠,商秋芦的容貌本就生得不错,这么一打扮,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孱弱的权贵家的小公子一般。
“秋芦悖逆皇后,被陛下赐了毒酒……”太子殿下冷然道,这会儿屋子里都是外人,太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怨恨,连父皇和母后都不叫了,直接叫人陛下和皇后了。
“怎么会这样?”白春笙吓了一大跳,王鲲风也忍不住皱眉,“好端端的,这家伙怎么会得罪皇后?”
很好,看来皇后这个母亲做的真是如商秋芦所言,太失败了!两个亲生儿子,没一个喜欢她的。
以前的太子殿下或许还对自己的母亲十分敬重孝顺,可是,今夜之后,只怕太子与皇后这对母子之间,要划下一道不可弥补的深渊了。
“这些以后再说,秋芦昏迷之前,曾经说过很想念在清河码头生活的那段时间,还说想吃嫂嫂亲手做的炸酱面和拆烩鱼头盖浇饭……我知道他吃不到了,可是,吃不到,能最后看一眼故人也好。”太子殿下苦涩道。
白春笙听得心里难受极了。活了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朋友的死亡。或许,商秋芦从前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带着某些目的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是人都有不得已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就像上辈子,他为了家里租房子的事情,也经常请社区和城管的朋友吃饭喝酒一样,有些朋友是心之所向,有些则是利之所合,成年人的友谊,到底不如小孩子那般单纯。
可是现在,这个曾经无比熟悉、在一起杀鱼煮饭的朋友,马上就要死了。
白春笙看着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唇,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下意识的反应甚至没有经过大脑,俯身下去,右手捏开商秋芦的嘴,左手牢牢撑在床榻边,被夜风吹的有些发凉的唇,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王鲲风:“!!!!!!”
太子宫众侍卫:“……”
卧槽!清河郡王他、他这是大婚前夜被绿了吗?
他们不会被灭口吧?
太子殿下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心猛地一跳,紧跟着一颗心也剧烈跳动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嫂嫂这是在尝试救下商秋芦。
就连小心眼爱吃醋的猫爷,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恼火无奈地扭过头去,不能阻止,就假装看不到好了!
他了解自家河蚌,绝不会做出当面轻薄他人,甚至当着他这个未婚夫的面亲吻其他男人这种事情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扑过去,十有八九是有救人的法子了。
只是,这种救人的法子,往后再不许用了!都是要成为郡王妃的妖了,岂能如此不守夫道?猫爷在心里气哼哼地想着,等此事了结之后,也不管婚前不能见面那一套了,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只该死的河蚌,让他知道何谓夫道!
白春笙大约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动作很生疏,也很慢,但是,太子殿下惊喜地发现,他家侍卫哥哥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血色!
太子殿下喜形于色的时候,猫爷的脸色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便得黑沉沉的,好像真的被人在头顶栽种了一片青青草原的妒夫一般。
“咳咳~”伴随着商秋芦一阵猛烈的咳嗽,白春笙紧紧贴过去的唇终于松开,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浸出一丝乌黑的血渍。
“该死的……你怎么样?”猫爷在见到自家河蚌嘴角的乌血那一刻,脑子里嗡的一声,方才的嫉妒瞬间烟消云散,一想到自家河蚌可能是将那个死密探体内的剧毒吸到了自己体内,猫爷一瞬间整个猫都不好了。
“我、唔……”白春笙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腿脚无力地软倒在自家猫爷怀里,脸色却比方才好了许多,“我、我没事,鲲哥,去、去外面,帮我找些干净的小石子回来,最好、最好是带着些棱角的,不要太尖锐的棱角。“
“你先告诉我,你要那个做什么?”王鲲风被他方才那么一吓,现在听到他说什么都感觉心惊胆战,这只河蚌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敢替旁人吸取剧毒!
“嫂嫂你没事吧?”太子殿下命人去唤了自己信得过的太医,这才转过头看着白春笙,一脸的担忧和感激。
若是可以,他也宁愿一命换一命,替商秋芦吸取剧毒,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看来,他这位新嫂嫂,应该是有甚么属于河蚌一族的独特的解毒方式?
“咳~也没甚么,”白春笙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不自在地瞥了一眼自家猫爷,“方才形势紧急,我也来不及解释,我们河蚌幼年生活在水底,经常会误吞一些不好的东西,有的水草也有毒性,吞下去了,黏在身体里吐不出来,有时候便会吞些带着棱角的小石子,那些石子进入体内后,便会慢慢将那些脏东西裹在外面,有些珍珠便是如此形成的。”
“不过,这样吐出来的珍珠,最好不要拿来制药,有毒的……”
“你等着!”知道找小石子是为了解毒,王鲲风急忙将他扶到座椅上坐下,自己亲自去后院寻了些带着棱角的小石头,仔细洗干净了,攥在手心拿了过来,“这些够了吗?”
“应该足够了,三郎不是很喜欢玩弹珠吗?等过些时日,我将这些珍珠吐出来,便送给三郎……”
“不行!”猫爷黑着脸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我找的小石子,养出来的珍珠,自然是我的!”
“好吧!”突然想起来,都是猫咪,自家猫爷应该也喜欢玩弹珠,河蚌精叹息一声,伸手捻了那些小石子,慢慢吞到了肚子里。
“感觉如何?”猫爷不放心地盯着他。
“哪有这么快?起码也要一个多月呢。”白春笙拿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吞石子什么的,若不是方才下意识里突然浮现出这一幕,他也没想到这个身体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本事,简直就是自带净化系统,圣母光环十分刺眼!
如果换成是其他不认识的人中毒的话,以白春笙的性格还不一定会圣母到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但是,秋芦毕竟算是他们的老朋友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毒发身亡。
“嫂嫂,那秋芦他?”太子殿下冒着被自家大哥打死的危险忐忑问道,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但是,此时此刻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商秋芦到底能不能顺利解毒。
果然,猫爷听到他只顾着问那个小密探的安危,丝毫不顾自家嫂嫂刚刚吐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放心吧,我方才已经将他体内的残毒都吸出来了,等下太医来了,让太医好好看看,时间拖得有些久了,可能脏腑会有些损伤,反正你也不差钱,多买些上等的解毒滋补的药材慢慢养着就是了,只要你那个母后不要他的命,他就死不了!”白春笙神色复杂地看了太子一眼。
第76章
太子殿下还算是有心眼的, 即便是那般紧张的时刻,命人去找自己私下交好的太医的时候, 也只是假托是太子宫的人非要来请的, 原因自然是太子一路抱着已经“暴毙”的商侍卫回去,恐怕伤了胳膊筋骨,便想请个太医回去看看。
这自然是表演给陛下和皇后的人看的。
实际上, 方才太子殿下已经借口想单独陪陪已经死去的商侍卫,将闲杂人等全部驱逐了出去,此刻屋子里留下的,只有王鲲风夫夫和他心腹的几个侍卫。
那差点害了商秋芦的画像,到底是怎么从他的书房暗格, 悄无声息地到了皇后娘娘的手里,不用猜也知道, 这太子宫里, 应该有不少陛下和皇后安排的人手。
从前他心怀坦荡,对这些都无所谓,觉得爹娘安排些自己人在他身边,无非是担心他学坏罢了, 可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有时候,长大和成熟,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是那么一个瞬间, 突然觉得从前最信任依赖的父母亲人,可能也没办法一辈子靠得住,于是,为了守护自己最宝贵的人,或者梦想,不得不逼着自己长大,去接受一个可能不够完美、也有些残酷,但却可以让自己更加强大的新的世界。
王鲲风看到太子殿下那曾经纯净清澈的眼眸中闪现出的一丝狠辣与暴戾,微微撇了撇嘴:早干什么去了?既然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要么藏起来别让人知道,要么就要做好被戳破的准备,这次若不是他家河蚌舍命相救,哼!
信得过的太医很快便过来了,带了一堆治疗跌打损伤筋骨疼痛的药,还装模作样地给太子殿下看了看胳膊,弄了张膏药给太子殿下贴在胳膊关节处,这才借着给太子更衣查看腰伤的机会进了内室。
“卓太医,秋芦现下如何了?内腑可有伤着?”太子殿下见太医闭着眼睛诊断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还以为商秋芦拖的时间太久了伤了脏腑呢,一时间急的都快维持不住人形了。
十分想变成猫,随意找根柱子抓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