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掌柜,便是你定下的未婚夫郎?”皇帝陛下终于开口了。
“回陛下,正是!”
“叫什么陛下?叫父皇!”皇帝陛下不高兴地纠正道。
“呵~当年母妃从不肯让我唤她母亲的,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二郎才是陛下与娘娘的嫡长子,我又算是哪门子的皇儿呢?”王鲲风冷笑。
今天正阳宫内,皇后娘娘意图拖延时间让他家河蚌不治而亡这件事,算是彻底寒了他的心了,他可以容许她不喜欢自己,厌恶自己,没关系,生而为半妖,让身为生母的她丢尽颜面,确实是他的错,这是上天给予他的命运,更改不得,也反抗不得。
可是,想害他的小河蚌,就是不可以!
那是他唯一的底线!触碰者死!
从前,无论父王怎么问,他都不曾说过那个女人半句不好,不过是觉得自己亏欠于她罢了,可是,他亏欠的,他可以用一生来偿还,凭什么要让他家河蚌也跟着受到牵连?
白春笙有什么错?他唯一的错,大概就是认识了自己这个不祥的半妖吧?
面对皇帝陛下的询问,王鲲风再无一丝隐瞒,将正阳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子殿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坐立不安,几次想打断,最终却动了动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和他的母亲不一样,从小被皇室礼聘的当世大儒、博学仁善之士教诲,他的道德底线,不容许他为了包庇自己的母亲,而做出颠倒黑白的事情。
更何况,坐在他上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父皇,更是这个天下的王,欺骗他,便是欺君大罪!
皇帝陛下神色不明地听完了中毒事件的前后过程,对于皇后,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她是怎样的人,皇帝自己心里也未尝不清楚,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原配嫡妻,为他生下了凤儿这般优秀出色的太子,数十年如一日的为他操持王府内宅事务,是他夺回皇位最坚强的后盾,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废了皇后。
在他心里,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他都会一辈子给她属于元后的尊崇和荣耀的。
毕竟,妖族与人族的寿命,相差太大!
再过十几年,他依然会是如今这般年轻俊美,而她,随着岁月的流逝,会慢慢老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不过区区数十年,他能给予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不过,看着恼恨难消的大儿子,皇帝陛下叹息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都知道了——
“风儿,此事我已尽知,白掌柜受委屈了,好在救治及时,也不曾伤了身子,这样,你这次带他回来,不是想让父皇替你们赐婚吗?我这就下旨给你们赐婚,郡王妃的册封也会一并下旨……”
“你与三郎在皇城并无郡王府,现下也来不及建造了,父皇便赐下梓阳宫为你们大婚之所。”
皇帝陛下看着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大儿子,一时间也有些头疼,他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这一点倒是与他年轻时候颇为相似,只是,这样的脾气,也难怪皇后不喜。
皇帝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确实是皇后做得不对,当时正阳宫去了那么多太医,哪怕随意指一个去给白春笙看诊呢,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至于后面让御林军以搜拿下毒之人的借口拦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是否故意拖延时间想让白春笙不治而亡,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了,说不得,他这个做父皇的,得替自己的皇后描补一番了。
“你这样是在与为父置气吗?”皇帝陛下不满地瞪了王鲲风一眼,“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想让朕废了你母后不成?还是赐死她?”
“父皇息怒!母后不是有意的!”太子殿下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照顾大哥的感受了,急忙站起来跪下请罪,“况且,当时母后受到惊吓,御林军拦住大哥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啊!”
“陛下言重了,弑母的名头,儿子可担不起。”王鲲风冷然一笑。
“那你究竟想如何?朕已经答应给你们赐婚了。”皇帝陛下看着他。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请陛下做主,今后年节庆典,免了春笙入宫向母后请安罢了。”王鲲风自然知道,陛下刚刚登基,无论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这天下的稳定,又或者是夫妻之情,都不会对皇后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的,能给他们这许多补偿,已经算是厚赏了。
只不过,正阳宫,他家河蚌是再也不能去了。
这次只是虚惊一场,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真的中毒?
“放肆!身为郡王妃,岂可不去给皇后请安?”皇帝陛下大怒。
“那就算了吧,反正不管他是不是郡王妃,我都要与他成亲的。在不在梓阳宫成婚,想来春笙也不是很在意。”王鲲风站了起来,跪下便要辞行,顺便给皇帝陛下谢恩,态度十分敷衍。
“你……罢了!朕不能下这样的旨意,不过,今后你若回京,可允郡王妃称病留守封地。”下旨让一个晚辈不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种事情皇帝陛下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若真的下了明旨,那简直就是在皇后的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大嘴巴,而且还是当着天下人的面。世人要如何揣测皇后?为母不慈?还是苛待晚辈?
“好,那赐婚和封赏郡王妃的旨意,儿子今日便要。”王鲲风也见好就收,毕竟,能给自家河蚌争来一个郡王妃的封号,便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更何况还能与河蚌在梓阳宫大婚,便是相当于在朝臣和天下人的面前宣告了自家河蚌清河郡王妃的身份,他从来都想给他家河蚌天底下最好的,为了这个,他愿意受些委屈。
毕竟,就算惹恼了陛下,陛下也不一定会为了他家河蚌对皇后做出什么过分的惩罚,他们毕竟是母子,从名分大义上就吃了亏,做母亲的对儿子儿媳妇严厉一些,谁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给你给你!”皇帝陛下见他不在坚持怄气,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当下便命人拟旨,盖上御印。
白春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对皇宫的熏香又过敏了,一觉醒来,结婚证(陛下亲旨赐婚)也领到了,成亲的日子也定下了(三月二十二),连新房都预备好了(梓阳宫)!
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再看向自己那个不着调的皇弟的时候,皇帝陛下的神色便松缓许多,严肃的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云衡(鱼鳞皇叔的字)可是在外面玩够了,终于愿意回京了?”
“皇兄,您可别让我待在这里,等大侄子和侄媳妇大婚之后,我还要与他们一同回清河去的。”鱼鳞皇叔连连摆手,表示对纸醉金迷的皇城累觉不爱,再说他的好基友赫连疾还在外面等着他呐。
“随你罢!左右待在这里也是惹事儿!”皇帝陛下哭笑不得地拿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你那个云江郡王,皇兄已经给了别人,人家做的好好的,也不曾犯错,朕也不好褫夺了人家的爵位。这样,既然你想去清河,我便将栾江郡赐予你,你去做栾江郡王吧。”
“多谢皇兄!”鱼鳞皇叔大喜,云江地处偏远,可不如栾江郡富饶,皇兄这是在补偿他呐。
“行了,你们去偏殿看看春笙吧,三郎留下。”皇帝陛下打发他们三个去偏殿,却独独将三郎给留下了。
明显是为了龚侧妃的事儿。
此次新皇夺位之争,平南侯府龚家出力颇大,如今已因从龙之功晋为平南郡王,本朝皇室规矩颇大,非皇室血脉,无大功不可晋位为王,平南侯府龚家也算是赶上了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因为跟对了主子,一举封王,一时间风光无两。
只可惜,新皇潜邸的龚侧妃已然“病逝”,否则,娘家立下这般大功,陛下登基之后,一个贵妃之位定然是跑不了的,众人惋惜之余,也不由得羡慕起了龚家新近送入宫的小龚氏,这位本是潜邸龚侧妃的娘家堂妹,人家命好,刚入宫顶替了堂姐,便被封为贤妃,虽不比德妃受宠,因为娘家的关系,在宫里倒也十分风光。
三郎有些无措地揪着袖口,垂着头不敢去看皇帝陛下。
他也知道,父皇单独将他留下,定然是为了母亲的事情。
可是,母亲已经“被病逝”,而且也并不想回到父皇身边,若是父皇问起母亲,他该怎么回答呢?
“玉儿,你也长大了,可曾想过回到父皇身边?”皇帝陛下却没有提到龚侧妃,而是问起三郎将来的打算。
“父皇,儿子从小便与大哥在一处,大哥在哪,儿子便在哪。”三郎顿了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中间给皇帝陛下磕头谢恩,“叩谢父皇恩裳爵位!有封地供养,儿子在外面过得很好,还请父皇不必忧心。”
“罢了!你母亲……”皇帝陛下忍不住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对于龚侧妃,他曾经喜欢过,也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时候,三郎被送走之后,龚侧妃恨他送走三郎,闭门不出,也不见他,王府不缺年轻貌美的侍妾,连番被驳了面子,当时还是王爷的陛下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也恼了她,两人足足有好几年不曾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