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带出一串飞溅的血珠。女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他刚刚退开,蒂娜手中的两把战刃就在他原来的位置撞击在一起,发出穿云裂石的巨响。那无疑是毁灭一击,却落了空。
哈兰在蒂娜身旁蹲下来,伸出手。
微弱的呼吸,她胸口的窟窿还在涓涓淌血。恶魔猎手的双颊全无血色,脸上满是奄奄一息的痛苦。哈兰凝视着她双目的位置,是一条绸制的紫色布带。
她到最后也没有变身恶魔,是在让步吗?
他拔出短刀,飞快地割断了蒂娜的喉咙。
——————————
罗伊是在五天后醒来的。
不是因为伤重,只是他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无论人们有多排斥恶魔猎手,也不会敢因此而进犯教堂的圣洁。半梦半醒间,他听着医师开关门的声音,助祭们在长廊走动的脚步声、偶尔一些窃窃私语,这是一种久违的宁静祥和。在这些细微的动响中,他也听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流言蜚语。双目的代价让其余的感官格外敏锐,人们自以为低如蚊蝇的交谈声在他的耳中实则如鸣佩环。
流言的主角之一自然是赫然出现在城中的恶魔猎手,另一位则是带他回来的那个人。
血精灵、战士、沙塔斯城的居民,以及他的剥皮手法看起来相当娴熟。罗伊只知道这些。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普通人能够肆无忌惮地直视恶魔猎手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在献祭仪式中经受邪能的烧灼,之后就以邪能烈焰的形态呈现,暴露在外面可能会对战友造成不经意的伤害。而那家伙在他发出警告之后仍然三番五次地与他对视,也不知道有没有因此而受伤。
从来没有那样与人对视过。
自从成为恶魔猎手的那一天起,双眼就用布带绑住。久而久之,布带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布带蒙住眼睛就好像卸去甲胄的士兵,周身要害尽数暴露在外。而那个人的目光,仅仅在那视线相会的数秒之间,罗伊也感到自己要被那道目光穿透了。与其是担心对方的双眼被灼伤,不如说是他自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那样的目光。
这天晌午他醒来时,双眼已重新被用黑色的布带蒙上。他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视界里。
他伸手探向身侧,没有“轮回”。他立刻坐起来,因为动作突然而牵动了未愈的伤。但他无视疼痛,用幽灵视觉①快速扫视室内、走廊,甚至三五个附近的房间,还是不见战刃的踪影。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助祭端着水盆出现在门口。下一刻,她发出一声惊呼,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医师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进来。医师是人类,那两名士兵都是德莱尼。医师走在前面,她的目光转到罗伊身上,匆匆扫视了一遍。
“你醒了。”
罗伊回以一个明朗的微笑。
“我今天早晨检查的时候,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估计你也快醒了。”她侧过身,向一旁退了一步,“这是主城守卫队指挥官雷斯塔兰。他有些问题需要你回答。”
罗伊温顺地点了点头。守卫队长似乎也没有打算征求他的同意,医师还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径直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来。
医师退到一旁。另外一名看起来是文官的士兵拿出了笔和纸。他时不时用胆怯的目光瞥向罗伊,又飞快地收回去,战战兢兢。
指挥官穿着深灰色的重甲,一举一动都伴随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响。他戴着一把巨大的剑,从形状与体型来看非常像“村正”,但罗伊难以确定。他对名剑不感兴趣,唯一了解的也只有“轮回”。或许是德莱尼的种族优势,指挥官雷斯塔兰长着一张十分符合职业需求的脸,能在需要的时候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起到威慑作用。比如现在。
罗伊稍微调整坐姿,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满怀敬意,人畜无害。
“你的名字?”
“罗伊.拉格洛斯。”
声音有些嘶哑,他清了清嗓子。
“种族?”
“暗夜精灵。”
“职业?”
“恶魔猎手。”
“为什么来沙塔斯?”
罗伊陷入了沉默。
中立主城对联盟和部落而言从来都意味着自由出入,守卫不会闲逸到去关心每个人进城的理由。他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只因为自己恶魔猎手的身份。事实上,恶魔猎手们明晰自己在联盟与部落眼中的地位,因此对城镇从来都避而远之。游散而富有包容性的部落有时会接纳他们,而秉持秩序和正义的联盟则永远对他们的出现蹙额疾首。中立城镇就要看运气了。
“你为什么来沙塔斯?”指挥官加重了语气。
“我受了伤。”罗伊认真地解释道,“我和同伴在追赶军团残部的时候进入了泰罗卡森林,却在之后不久遭到敌方士兵的伏击。五个人的小队,三人阵亡,一人不知所踪。我藏在东部灌木丛里,被人救了回来。”
他希望这是个具体真切得令人满意的回答。指挥官雷斯塔兰在听到“军团”两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但没有多问。一旁的士兵则登时露出惊恐的神色,看看罗伊又看看长官,写字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与哈兰.安瑟纳尔是什么关系?”
罗伊歪斜着头,表示不解。
“血精灵战士,沙塔斯城民,龙鹰旅店店主的儿子。银头发蓝眼睛。”雷斯塔兰比划着,“在五天前将你带进城。”
“没有任何关系。”罗伊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之前从未见过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住在沙塔斯城,而现在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雷斯塔兰死死地盯住他,好像要用目光把他剖开。
然而面对着那条漆黑的布带和那一脸无辜又镇定自若的表情,他最终也没能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露骨的逐客之意。
罗伊恭敬地说道:“等痊愈以后立刻离开,去找我的同伴。”
指挥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他对一旁的士兵作出一个手势,起身就要离开。
“请等等,请问我的武器在哪里?”
话一出口,罗伊就感到后悔。
指挥官果然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你要走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他冷冷地回答,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的人陆续离开后,罗伊松了一口气,重新倒回床上。他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用手指细细摩挲身上的伤痕。它们全部被绷带裹住,轻轻一按就是一阵锐痛。其中一道伤从腹部延伸至胸口,再切入几分就可以把身体彻底劈开了。
那是蒂娜的战刃。
军团的士兵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至少不可能对恶魔猎手造成如此密集而又致死的伤害。他刚才说了谎。从来没有什么敌军的伏击,只有同伴的背叛。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反应过来时菲利克斯已经把利刃捅进了加尔的喉咙。血柱喷涌而出,加尔到最后一刻都瞠目瞪着叛徒,想开口说话,但只是发出几声咳嗽,让更多血从喉咙里流了出来。
卢卡斯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愿幸运地逃走了。
身为队长的罗伊是两名叛徒重点攻击的对象。他到现在都难以相信这场叛变。如此缜密的计划,以致于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蛛丝马迹。还是他们对于队友太过信任了?他记得自己格挡下一次次破釜沉舟的进攻,节节败退,最后逼不得已变身恶魔。
用原本对着敌人的利刃朝战友斩去,至少在那时,他做不到。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命悬一线的绝望竟然来自于曾经并肩作战的人,身上的伤就像在刺痛着陷进血肉里面去。信任被践踏,及其带来的孤独,那种感觉,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夺走,而剩余的被扔进无尽的黑暗里,等待灭亡。无助、痛苦、孤独,时刻就要乘虚而入。对于畏惧黑暗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张开巨口吞噬一切的深渊。
可是他早已习惯了黑暗。
在黑暗中行走、生存,以黑暗为护盾。在这里,人们看不见恐惧,看不见所有脆弱的感情。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试图从空空如也的灰白色天花板上寻找出什么的时候,左手食指无意地用力按进了右肋上的一处伤口。锥心的剧痛立刻激起一身冷汗,他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气,甚至可以感觉到伤口又流血了。
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或许正在森林的某处守着,等待又一次机会,彻底杀了他。
背叛不可饶恕。叛徒必须被处决。他感到全身重新充满力量,完好如初。
淡蓝色的眼睛,目光忽然扫过来。
或许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但停留的时间仍然太长了,以致于难以忍受。因此他撇过头去,对方的视线也很快转向别处。
像是一道光闪过,在瞬间洞穿黑暗。
转瞬即逝的光芒留下的残影里,支离破碎的黑暗在深处躁动,想要再度重合凝结,变得坚不可摧。
可在这片静谧的混沌里,他听到微不可察的撞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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