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你……回不去了。当你适应外界的生存环境,就不可能适应原来的生活。”这是综合亚伦之前的叙述,钟离宇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结果。
“没错。”亚伦很坦然的肯定道:“不只是身体,我连认知都沾染上人类的情感和理念。这样的我,被同伴当成异类,拒之门外。对于一心想回到家乡的我,这是多么悲剧,这感受初期的蛹化人最能理解。”
钟离宇虽然没有经历过蛹化人大迁徙的年代,但他从很多文学作品中都能感受到,先祖难回地球的思乡情,和被同族排斥的悲哀。
当年蛹化危机,并没有把全部自氧人变成蛹化人。就是那百分之一幸免于难的人口,经历千年又重新壮大起来。他们排斥蛹化人,认为与畜生混血不配称为人。母星的歧视,和无法离开内华星生存的客观原因,都让他们无法返回地球。
同病相怜,本应体恤,但是:“你就因为这个原因,迁怒人类?”
“不能使用读心术,你脑子就秀逗了。”
一针见血的批评,让钟离宇惭愧。缓口气,想了下改口:“你很有耐性,也懂得审时度势。聪明的你,早该料到无法融入族群,肯定有心理准备。”
“继续说。”
“一个游历过星际,开阔眼界的你,不会拘泥故乡,再做井底之蛙。回家只是你生存的动力。你不会改变自己而是改变它们,你想把它们变成跟你一样能随心所欲在星际生活的伙伴。但是,你也说过,变革伴随牺牲。你对同类改良时出了问题。”
一口气发表完自己的见解,钟离宇屏息等待。
亚伦抬手为他鼓掌:“说得好。事实就是如此。”
钟离宇可不是为了得到他的表扬才充当侦探。
“出了什么事?”再具体的他猜不出来。这问题很重要,关乎永和乃至整个蛹化人的安危,他怕它不肯说,问得凝重而忐忑。
第67章 真相2(家园覆灭)
“出了什么事?”
“这还得从这个身体说起。在你看来,这是初代的试验品,其实这个身体才是最终的成品。不用奇怪,你从尘牺哪知道的事,大部分都是假的。是我为了方便你收留他,伪造的。”
自从知道有这种怪物存在,钟离宇就有了颠覆以往认知的觉悟,但是连尘牺的人生都被颠覆,依旧令他心塞。那个让他同情,让他珍惜的人有多少是真实的?他(她)只是用来报复他们的工具?带着这些令人惶恐不安的疑问,钟离宇听它诉说着另一个版本。
“我之前就说了,为了适应新环境,旧体不能用。而我对你们的视听语言功能很感兴趣。大隐隐于世,为了安全,我给自己制造了人形身躯。麻烦的是,人脑脑腔容积太小,一个身体装不下全部的我……”
“所以蛹化人的体积才会大于自氧人,甚至出现巨人症!”
“没错。但那个研究方向显然是失败的。过于巨大的身体,不利于行动,拖累心肺功能,短命不说,关键是太惹眼,与我低调生存的宗旨相违背。于是,我就反起道而行,分化了自己。”
“那么亿鑫鑫和肖凌……”
“我核心的一部分。”
果然如此,之前钟离宇就感觉那两人有很多共同点。客厅时,他们很多话现在想来都另藏玄机。例如:亿鑫鑫自称天才,提议化验DNA ;肖凌说凌霄制约他的能力。现在想来,都是在暗指它的真实身份。
“你全脑侵占了原本的亿鑫鑫的身体,而肖凌是和凌霄共用一体。按照体积越大能力越强的原则,肖凌的能力不如亿鑫鑫。而亿鑫鑫说她不是核心,应为她的体积小于你。”
“不只是体积,还有身体。她那个宿体,除了身份是我需要的,自保能力还不如凌霄。而我用的身体……”后面的话两人心照不宣。
“原本的亿鑫鑫呢?”
“那个啊,变成脑浆施肥了。”
对待人命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让钟离宇厌恶。“就为了利用她的身份接近我,你就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我不杀她,你也会杀她。蛹化场你脑检时看到的,都是她真实的人生。你也说了,以她的性格不适合做控脑师。”
“偷换概念。如果不是你占用她的身体,她不会拥有这么强大的控脑能力。”
“嗯!的确如此。我化腐朽为神奇。她家里人该为蛹化出这么优秀的成员,感到骄傲。”
简直荒唐!可想到它其他的所作所为,一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按捺激愤,钟离宇改问:“除了他们,你还有多少分、身?”
“这部分我给过你提示,自己想吧。”
“人偶?八个留言用的人偶。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但也能互联,就像你们能用意识共鸣成一个整体。你分别寄居在八个人的身体里?!”
“答对一半。”
好低的概率。“错在哪里?”
“这是不能告诉你的部分,我会给你提示是因为答案随时会发生改变。”
钟离宇明白了,亚伦分、身数量会根据现实需求发生改变,他自己都没个定数,又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具体数值。八个人偶,也只是近期的参考数。真是棘手的寄生性。读心术可以让它了解宿主生前的一切,能瞒过最亲近的人。退一步讲,就算有怀疑,它的能力也会洗脑对方。
“你是继续纠结我的数量,还是往下听?”
“你继续吧。”
“我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活着,制造了很多身体。这个算是最满意的,同时也是威力最小的。”
“威力最小?”
“没错。攻击你们和毁掉我母星的都是之前,没有保险机制的旧货。”
“性被转换。”
“对。就是性别转换,只有在这个身体处于变身中间值时,才能启用碎裂之光。之前的那些,随时随地都可以用。碎裂之光的原理就是切断物质联系。一块钢板碎裂成粉尘,力量就会应为失去目标而消失。这能力在零重力的太空很适用,但搁在高密度空间,就会出现误判。”
“误判?”
“空间压,让它以为还有可切割的东西,会持续发挥作用。事物没有永恒,它总有力量减弱的时候。但在那之前,一个初代品的能量,足够瓦解一颗星球的内核。”
“所以,我们星球的覆灭,不仅仅是你从外部攻击造成的,而是从内部破坏,扰乱磁场,引发爆炸。”
“这也让我牺牲了一个产品。”
“你营造了无敌的假象,实际上,发动攻击的末日白星,不止一个。”这个结论很微妙。钟离宇庆幸它没那么大的威力,可也担心它的数量。以及亚伦叙述中不合理的地方。“你明知他们不适用高压空间,为何还要带去你的星球?”
“没办法,我也有天敌,我需要他们防身。”
“什么天敌?”钟离宇对这很敏感。
“怎么,想利用它对付我?”亚伦嗤笑:“可惜它已经随星球灭绝了。就算没有,在我进化出视觉后,它就不在是天敌。况且,我还有这么强悍的身体。”
进化可以改变食物链的顺序,尽管如此,钟离宇依旧对亚伦的天敌感兴趣,这事放到日后他要好好研究一下。目前,请它继续先说。
“在我得知母星位置后,并没有集体返乡。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又空欢喜一场。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你刚才说的,我早有改造自己同族的想法,所以我把自己分成了三批。第一批先去确认星球。第二批,在确定那是母星后,带上进化材料前往。第三批属于后续资源的补给队,暂时留守在你们这里。从内华星系到我的母星需要几十年的行程,第一批到达的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干等。在第二批资源队到达前,我先对自己的母星进行采样研究。那时,这个身体还没有研发出来,所以先遣队带走的都是旧货。在我收集标本的过程中,遇到捕食者。我成功逃脱,可旧款的末日白星被当成食物拖入深渊。自救的力量因此失控,直到毁掉我的母星才终止。我也没想到威力会这么巨大,后果会这么严重。”
令人惋惜的结局,亚伦叙述到最后泛起自嘲的苦笑。
“那时……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星球断送在自己手上。我得到视觉,并不是为了目睹这个结局。我承认是我太心急,我应该等这个身体试验成功再去。否则也不会应为力量暴走,而亡族。我们这个物种算是完了。”
“不是还有你吗。你已经适应了外界,你可以……”
“不可能了。为了适应外界生存,变异中我失去了繁衍能力。我们这个物种,就像单核细胞一样,靠核裂变增殖。可现在的我只能分解,无法增殖。甚至是在缓慢的缩水。如果原种还在或许还能找到解决的途径,但它们已经灭亡,我也不可能找回繁衍能力。如何,这个消息听了很高兴吧。”
“……”
“让你束手无策的强敌,光靠时间就能让它消亡殆尽。”
扭曲的灵魂,绝望的疯子。钟离宇听得心情复杂,不喜反忧。“所以,在那之前你要报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