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没说话,西德不知道怎么说话,西德他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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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散剂原组人员,在三个小时前就发现了黄毛的不对劲。
从机械上来说,脑域显色跳跃频率和程度加快,大脑分泌出各种物质的速度也在短时间内迅速攀升,而从接触上来说,黄毛的情绪波动明显变大,一点点细小的声音都容易造成他巨大的反应。
如果把黄毛的大脑比作是一片海的话,那么同样的石子,过去只能造成小小的涟漪,如今却能掀起惊天海浪。
远远坐在树上的林敬知察觉到了这一点,越是探知黄毛的情况,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一边对身后的西德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罗伯特的脑域快要撑不住了。”
没人回应他。
“或者想办法把他带出来也可以,苏铭如果脑域出现波动好歹还可以暴力控制,但黄毛脑域出问题---”
林敬知说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后的人一直都没有回应他,顿了顿,林敬知转过身皱眉,“西德?”
那人实在是太安静了,要不是林敬知这会儿还坐在对方的腿上,几乎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干什么?”一直到林敬知转过头,西德才声音冷冷地问道。
林敬知:“我说,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罗伯特的脑域快要撑不住了。”
“急什么?”西德言简意赅,全然不复之前和林敬知说话的态度,“没到时候。”
林敬知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黄毛这个情况已经很到时候了,再晚一点,连隔壁的苏铭说不定都会受到他的感染。
可西德的态度却让他的话音一哽。
他沉默了片刻,下意识伸手去碰腰际的粗尾巴,却骤然发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霸王龙竟然已经消失了,换言之,就是他现在是毫无支撑地坐在近百米高的树上---
林敬知心中一颤,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手本能地想要去抓什么东西,但回忆起刚刚西德说话语气,又下意识地没去碰他。
也就在这时,西德主动拉上了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扯,“我和你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说话,是因为对我来说你是最特别的。”
被稳稳抓住的林敬知闻言还以为后面有什么下文呢,那头的西德就已经搂着他换了话题,声音和态度回归到了过去那样,“别这么急,我知道你担心小黄毛儿,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保驾护航,该经历的还是要经历的,只要保证他没有伤到人就可以,有些难关虽然痛苦了点,但靠他自己一个人渡过,未来会更好,你不要太溺爱孩子了……”
而且,西德挑了挑眉,才哪到哪呢,这样就着急上去了,那群人根本就领会不到他家林博士对科研院的重要性。
那头的林敬知却关注点完全跑偏,他伸手推了推西德,“我们没有孩子。”
说完后,还略带谴责地看了西德一眼,“你不要总是胡说。”
西德闻言,低低地笑了笑,身体越发靠近林敬知,下巴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动作慵懒而随意,带着股浓浓的亲昵,“生一个呗,不就有了。”
林敬知:“说过了,我不具备生孩子的……”
“说不定我具备啊,”西德说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敬知,末了一挑唇角,声音极具诱惑道,“要不要试试?”
这一天夜里的风吹得格外温柔,林敬知看着西德那双漂亮的眼睛,心里有些痒痒的。
第69章
以三小时前为时间节点,黄毛的情况开始越来越糟糕, 不光对他进行例行检查的原组成员发现了, 就连黄毛自己都明显感觉到了, 他大声呵斥住原组成员们说话的动作, 甚至连说话的欲望都不允许有,并强烈要求他们立刻离开自己的检查房。
黄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的都不是愤怒, 而是那种被逼到崩溃边缘的恳求,弗利沙最开始还坚持想要留在监察室内继续看黄毛的情况, 但最后也败在了他痛苦的表情上。
“求求你,我怕我会伤害你们,求求你们了, 快走吧,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当时的黄毛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大脑,声音痛苦地说道。
站在监察室外,聚在一起的成员们脸上都充满了焦急和迷茫, 他们看着外面光屏面板上的每一份数据,看着照射着黄毛脑域的那部分鲜色越来越明显,频率也越来越快,一个个都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上面的每一个数据他们分明都看得懂, 但却完全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和闻讯赶来的其他原组成员一起, 群龙无首地对着各种数据进行探讨, 并且越说越无措。
“不然直接用镇定剂?”有人最终建议。
“不行, 镇定剂之前已经用过了, 醒来了还是这样,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这样长期使用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黄毛他的鲜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只分布在脑域,万一镇定剂一个剂量把握不准确,直接影响了大脑怎么办?”
有人急了,“怎么会把握不了剂量?以前我们做了那么多患者的镇定剂匹配剂额报告和判定---”
“可,可是最特别的那一些,都是林师兄来判断的啊……”有人小声道,“而且就算是我们做的那些剂量判断,也是林博士给了个大致范围,给我们讲解了充足的案例之后我们才慢慢会判断的,黄毛他情况这么特殊,按照过去---”
按照过去,这种时候都是林敬知来做决定,从剂量到用药时间再到用药之后的后续措施等等,他思考,他决定,他拍板。
被他反驳的人顿了顿,想到林敬知如今已经被停职卸门禁,在空气中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操他妈的---”
良久,有人又道,“我觉得也不需要那么频繁用镇定剂吧,黄毛的肌肉一直没有强化迹象,速度啊什么的也和苏铭不一样,和正常人差不多,他就是脑力变高了,制造物理伤害的能力应该不强?”
“可是小家伙看上去也太痛苦了,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上次,上次苏铭出现精神暴动的时候,敬知是怎么做的来着?”
有人下意识抛出这个问题时,短短的一段对话,当林敬知的名字再次出现时,消散剂原组成员彻底沉默了下来,继而纷纷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都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所以说,他们身为消散剂原组,和林敬知共事了足足一年,从不怀疑林敬知的重要性和他的能力,但也一直到林敬知离开,才真正清楚地明白,这个领域,至少在联盟已知范围内,没了林敬知是真的转不动。
而林敬知离开之后,他们几乎在每一件事解决不了的时候,都会想到他,刚开始还会下意识地问问左右,林博士在哪儿,有问题想问,他们过去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然而如今问出口之后,却只能和对方相视苦笑。
林敬知不在科研院了,他们也就只能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做的。可那个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有工作要忙,谁会把林敬知做什么清清楚楚地记下来?就算记下来了,谁又知道他脑海里是怎么想出这些结论的?
所有人盯着监察室内痛苦的黄毛,一个个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传了过来。
熟悉的四个彪形大汉,熟悉的被遮挡到根本看不见人脸的中间研究员,熟悉的动静,熟悉的行为模式。
“你们干什么?”弗利沙第一个站上了前,目光极冷道。
“听说狂热者罗伯特出现异样,我们代表消散剂二组来进行观察。”其中一名彪形大汉说道。
对,他们每一次形容黄毛,都喜欢加上“狂热者”两个字,而且还是重读带着轻视的那种,弗利沙的眼底浮现出厌恶之色,“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进行观察也不适合做实验---”
“怎么不适合?你们一组不是刚刚才进去过么?”在四名彪形大汉旁边,还有一位带着镜框的死鱼眼,也就是黄毛之前见过的那位,他冷声道,“而且也没掉一块肉的出来了,怎么,大家都是消散剂小组,你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弗利沙还想说话,那个死鱼眼就使了个颜色,彪形大汉中的其中一个当即伸出手把弗利沙狠狠一推,旋即四个人重新迈开步,将他们中间那个从来都不露脸的二组中心研究员,带了进去。
外面一片喧闹,却没注意到监察室内的黄毛已然将头抬起,血丝漫上的眼珠狠狠地盯着监控室外的方向。
“我真他妈---”看见弗利沙被推,消散剂原组的成员们里有血气方刚的男人当即就要冲上去,却被同伴们强行拉了下来。
那名彪形大汉在进去前,还蔑视地看了他们一眼,“能力又弱胆子又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高抬给你机会让你看我们人的本事,好好站在那珍惜就对了,这都不明白?”
“你拦着我干什么,你拦着我干什么?!”监察室的房门被关上,那四名彪形大汉和死鱼眼一起护送着中心研究员走了进去,眼见他们越来越靠近黄毛,刚刚想动手的男人眼睛都气红了,“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他妈的除了这四个傻逼和那个死鱼眼的,其他研究员一个都没看见!万一他们乘着黄毛情绪不稳搞什么手脚然后推脱成医疗事故怎么办,万一黄毛他妈的在里面出事了怎么办,你们拦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