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刘盛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刘盛家里穷,孤儿寡母,长相和能力都相当一般,要不是王玲玉真的喜欢,她爸也不会让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嫁给一个没本事的男人。
可这么多年的煎熬下来,再多的感情,也在刘盛一次又一次的出轨当中,消磨的差不多了。
她不愿意离婚的理由,无非是家中那两个儿女。
王父老了以后身体不好,她结婚没多久,就进了公司。
正好遇到政策变动,公司改革,为了守住家业,她一个女人,大半时间都守在公司,比男人还拼命,等回过神想照顾家庭的时候,两个十月怀胎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看向母亲的眼神,已经在奶奶的□□下,带上了敌视的神情。
王玲玉想缓和关系,可是不管她做的再多,孩子眼里只看得到溺爱他们的奶奶,和无条件纵容他们的父亲,她管得稍微严格一点,两个孩子就嚷嚷着她是后妈,只爱工作,不爱他们。
沈绘冷静地听着王玲玉讲述自己糟糕的家庭关系。
待她告一段落,才问道:“王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两个孩子,都挺大了吧?”
“大的姐姐十八,今年刚刚高考完,准备上音乐学院,小的弟弟十五,马上要初中毕业了。”
王玲玉虽然忙于工作,但对两个孩子的情况,还是非常清楚。
说到孩子,她满是愁苦的脸上,挤出一抹真心愉悦的笑来,“他俩虽然成绩都不怎么样,但还挺有艺术天赋的,弟弟以后估计也会走艺术生的路线,现在都在学画画了。”
从她的话语里、表情中,不难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拳拳之心。
她的生活那么苦,孩子是她唯一的一点甜。
但沈绘要打破这点甜。
“王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很不中听,你要是不喜欢,就当没听到,但我觉得我必须说。”
沈绘其实很不爱管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尤其是在和婚姻家庭扯上关系的时候。
不论劝和还是劝分,只要当事人以后过得不好,少不得都要在你的头上记上一笔。
但看着王玲玉这么痛苦,她又于心不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王玲玉就是那个当局者。
刘盛和他妈用孩子绑住了她。
沈绘却是一旁看戏的人,一眼就看清楚了最关键的地方是什么。
“王姐,十八岁,十五岁,不小了。”
“这个时代的孩子,本来接触到的信息,就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多,成熟的也要更早,十一二岁,还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何况是两个都快成年了的孩子。”
“你以前总跟我说,钱是女人的根,没有钱就站不住脚,我今天把这句话又送给你。”
“学音乐也好,学画画也罢,学什么艺术项目,不需要大量的钱来支撑?没有你,刘盛拿什么养两个孩子?人都是贱皮子,有奶就是娘。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爹妈也是百事哀!你俩要是真离婚了,两孩子在刘盛那里拿不出钱的时候,转头还不是得来找你。”
“你们现在一家人住在一起,他俩花你的用你的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你要是真和刘盛离婚,俩孩子跟着爸爸,到时候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在真金白银面前,你看看他们是要亲爹的陪伴,还是要亲妈的钱?”
王玲玉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旁人安慰她,总是劝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就懂事了,就知道体谅妈妈的辛苦,谁像沈绘一样,把母女母子感情,当成生意一样,交代得明明白白。
可莫名的,她又觉得很有道理,心里头甚至有几分蠢蠢欲动。
“可是……我和两个孩子都不亲……”
王玲玉还有些犹豫。
“王姐,我俩还不亲呢。”沈绘斜睨了她一眼,“现在咱们不还坐在一张桌子上面谈心?人的感情都是能后天培养的,小时候没陪够的,你现在就拿钱砸回来。真以为现在孩子个个都是富二代啊,除了钱一无所有,只要家人陪伴不要钱?开玩笑呢,钱那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啊。”
“你家又不是富到让孩子花钱都花累了的地步,等到他们真的缺钱了,遇到困难了,刘盛没能力没本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时候,就是你这个妈妈该上场的时候了。你想想,在公司里面,是脾气好为人亲和跟员工打成一片的上司受欢迎,还是出事的时候能想出解决办法能帮着员工承担责任的上司受欢迎?”
王玲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还是你会说。”
她的醉意一下子消散了,神情也显得舒展了许多。
见她放松下来,沈绘也跟松口气。
“我先说好,我也只是理论知识过关,实际操作怎么样不保证。”沈绘给她打补丁,“愿意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干涉你的决定,反正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我最崇拜最尊敬的王姐。”
“我还没那么小气!”王玲玉给她夹了一筷子的主猪蹄,“快吃点肉,算是你给我出主意的谢礼,不管成不成,我都不怪你,成了,当然好,没成,我也放过自己了,各人有各人的人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谁也没有提到江淼。
江淼当了小三是事实。
她虽然不是王玲玉和刘盛婚姻当中的第一个介入者,可每一个介入者,王玲玉都喜欢不起来。
她知道错不在这些女孩身上,就算是没有江淼,也有张淼李淼,但这不妨碍王玲玉讨厌她。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小三。
一顿赔罪酒吃的是宾主尽欢。
因为工作原因,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此时解开了心结,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有说不完的话。
从工作到生活,沈绘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几年前她刚刚入职,追在王玲玉屁股背后签合同的时候。
两人甚至谈到了在沈绘家工作的赵新苗。
“你也知道的,我平时最不耐烦打扫卫生护肤什么的,以前是请阿姨,但是阿姨吧,总是不方便,贵不说,能做的事情就那么几件,自从小姑娘来了我家,别提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坦了,我简直就像是回到了旧社会,当了大少奶奶一样,她把我照顾的,就差没直接将饭菜送嘴里了。”
“小心被腐化啊,你要是被养废了,找对象可就难了。”话虽这样说,但王玲玉也若有所思,“其实仔细想想,养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比养个男人划算得多。”
“大家都是同性,不用担心生理问题。”
“平时除了打扫卫生收拾房间帮忙护肤,还能一起逛街旅游,聊天追剧。”
“又不像是你和我,出门还得约个时间,自己养个全职的保姆,要做什么都方便。”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瞪了沈绘一眼,“都怪你,说的我都心动了。”
沈绘得意,“我们家那么好的保姆,可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王玲玉道:“大不了我多出钱,开高工资,实在不行,我就去挖你的墙角。”
刚刚跟赵新苗签了卖身契的沈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真可惜,我们家小姑娘,刚刚拉着我,签了个天价赔偿金的一百年卖身合同,你是没机会了。”
王玲玉语气嫉妒,甚至埋怨起了刘盛,“你说他怎么就不像陈同飞那么有本事呢?”没能帮她找到另一个赵新苗出来。
酒足饭饱,天色已晚。
沈绘明天还有工作,王玲玉也要回家筹备离婚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她对沈绘笑了笑,道:“下次我请你吃饭。”
沈绘道:“那我把我们家苗苗带上。”
王玲玉推她一把,“去你的。”
沈绘回到家,一开门,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新苗。
赵新苗没拿手机,捧着一本小小的书,沈绘问,“在看什么呢?”
“是单词本。”
赵新苗有些不好意思,她接过沈绘的外套,抖了抖,挂在衣架上,又把包挂在鞋柜上面。
沈绘换了拖鞋,往里走,在沙发上坐下,顺手翻开被她扣在茶几上的绿色小书。
她问:“背到哪儿了?”
“才背到字母C。”
沈绘对她招手,“会读吗?过来,坐下,给我听听。”
赵新苗觉得今天的沈绘有些奇怪,凑得近了,闻到她身上的酒香味,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赵新苗的单词发音,是跟着音频练习的。
没有刻意训练过音标的她,在很多字母上咬词都不怎么准确,听起来土里土气的。
她读一个,沈绘就在旁边重复一遍正确的读音。
赵新苗读不明白的地方,她还会着重讲解。
“不是i——,是i,发音短促,不要拖。”
“看我的嘴型,咬着舌头发出来。”
“你摸摸我的喉咙,听到声带的震动了吗?”
这一讲解,就从八点半,讲到十一点。
讲着讲着,沈绘忽然打了个哈欠,她抱住赵新苗的肩膀蹭了蹭,将脑袋放在上面,眯着眼睛咕哝道:“苗苗,我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