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心中对于情爱之事完全没有概念, 自然也不会发觉。这种称谓听起来是多么的暧昧, 只有爱侣之间才会有这等类似闺房之乐的称呼。
陆恒抬手就将手中魔丹捏成粉末, 如是普通尸傀,操控他的魔修死去,自是一并灰飞烟灭。
释空却是不同, 丹田之中有巴蛇之鳞在,保存了他的一丝意识。这就让他成为独立完整的生命, 而非是依附他人存在的傀儡。
“你这张脸跟着我走出去, 弄不好可是要引起大战。”
陆恒上下打量了一番释空。如果说之前的顾慎之是君子如玉, 如翠竹那般气质卓然。这剑修便是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利剑, 脸上线条凌厉。只是默默站在那里,便令人心生畏惧。
这些气势,对于陆恒来说自是算不了什么, 他摸着下巴,啧啧感叹。
“也不知该说这天道,究竟爱你还是恨你。”
所谓是相由心生,释空每一世都是相貌绝佳。即便是老苦一世,也是双目明亮,气质超脱。
不过这出众的外貌,倒也是带了些许麻烦。
妖王陆恒,将御剑宗近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弟子炼成了尸傀,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再有那么几个有心人借机生事。
再度爆发妖族同人族之间的混战,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陆恒虽说对于妖族事务不太管束,但镇守乾元大陆千万年,自是不会让这种将导致生灵涂炭之事的苗头冒出半分。
他在乾坤戒中摸了摸,掏出一大块灵玉来。那灵玉洁白如羊脂,无一丝杂色,细细看去,其中袅袅灵气如烟如霞。
这种天材地宝,若出现在黑市之上,怕是要引起疯狂抢夺。
陆恒却又掏出一柄匕首。那锋利刀刃,毫不留情没入价值连城灵玉之内。
他动作极快,只见刀光重重,碎屑纷飞。不过片刻之后,一白玉面具就陆恒手上成型。
“别动。”
陆恒放下手中半成品,站起身对释空说到。他迈步上前,直至两人距离只余一步之遥。
那傀儡依旧是眼眸半阖,同方才相比,连嘴唇的弧度都没有动上半分。
“失礼。”
陆恒抬手就摸上了傀儡脸颊,那白玉面具已基本成型,只是内里还需要贴合佩戴之人的面部轮廓雕刻,戴起来才能舒适。
傀儡没有感觉,但陆恒又怎会将释空视作一具普通傀儡那么对待。且不说他知晓此人实则有意识,就是这几世的孽缘,也算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了。
他的手指,拂过对方眉骨处,发现对方眉骨略高,眼窝深邃,所以看人之时,有凌厉之感。
可惜了,眼中没有神采,不然眼神定是令人见之忘俗。
陆恒心中冒出这么一句感慨来,他虽脑中思绪不着边际,手下动作却是不慢。很快就将释空五官一一划过,每一丝轮廓都了然于心。
他的手指,来到对方嘴唇处,细细丈量。
突然,陆恒只觉得指尖一阵温热,他猛地收回手,抬眼看去。
依旧是目无神采,无知无觉的样子。刚刚那是自己的错觉?
“有感觉?”陆恒毫不客气,上手戳了戳对方脸颊。
没有反应。
陆恒这才放弃,转身拿起白玉面具的半成品,继续打磨。
片刻之后。
剑修傀儡的俊美容貌,被白玉面具遮掩。黑红衣袍,脸带面具,怀抱利剑,身材高大健壮,他只是站在此处,周身杀气环绕,令人见之生畏。
面具之上,绘有幻阵。即便是有大能强者,以神识窥探面具后的面容,也只会陷入迷阵之中。
一切准备妥当,陆恒才放下心来,带着释空回到鹊山之中。
***
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熊王熊邳,眼神频频向着上首王座之处飘去。
熊邳年幼之时,很是顽劣,后因父亲陨落,尚未成长起来的他成为熊族之王。
熊邳手中突然握着重权,加之父亲的事情让他心中怨恨万分,他便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态将熊族闹得鸡犬不宁。
族中长老无计可施之下,把他送到了招摇山,交于妖王教导一段时间。百年过去,熊邳几乎是屁滚尿流地逃下了招摇山,从此再不敢胡作非为。
鹊山的妖都知晓,那个看起来性格暴烈,一言不合就挥拳相向的熊王熊邳,一见到妖王就如同鹌鹑一般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上一口。
今日他竟是有胆子一直悄悄去看王座之上的妖王,实则是因眼前景象太过令他惊异。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妖王,身后站着出现一个身穿黑衣,怀抱利剑,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带着白玉面具,看不清容貌,同妖王站在一处,竟没有被妖王周身的气势压下半分。
相反的,两人气息交融,看上去极为融洽。
这不会是王收的男宠吧?熊邳想到,这想法才一冒头,他就嘴角一抽,眼神又止不住飘了过去。
熊邳又向上看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熊邳突然觉得小腿一痛,转头就看到九溪对他怒目而视。
九溪收回脚:“收收你的眼神。”
“熊邳,你可记得你父亲的事。”陆恒开口。
熊邳的父亲,便是前任熊王,被蛇族玉罗迷惑,死在了对方榻上。
熊邳虽对父亲抛弃母亲被蛇妖所迷只是颇有怨言。但毕竟是杀父之仇,熊族之辱,这千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蛇妖玉罗的下落。
“属下不敢有一刻相忘。”
陆恒一抬手,一道光芒迸射而出,落在熊邳身前地面之上。
“你认认,当年杀你父亲的,可是她?”
光芒散去,地上出现一娇媚佳人,身上只穿了艳红肚兜,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她的脸被乱发所覆,看不清容貌。
“……”九溪见状,有些无语。
王做事还是这样,把美人当截树桩子般,就这么大喇喇的丢在地面上。
没见身旁熊邳,呼吸瞬间就乱了。九溪手一抬,一件外衫落在那女妖身上。
那女妖嘤咛一声,缓缓恢复意识。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长发落下,露出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来。
一见那女妖的脸,熊邳就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眼中露出愤恨神色来。
“是你!”
当年熊王被杀之时,只有熊邳在旁,凶手的面貌,自是只有他知晓。
虽说熊王被杀一案,熊族已经上报称是蛇妖玉罗所为,但要处置之前,还是得让当年的亲眼见到此事的熊邳来确认一二。
当初熊邳顽劣,知晓自己父亲与蛇妖有染,心有不忿,便偷了熊族秘宝,隐去踪迹,偷偷躲在了房内的衣柜之中。
他想着待到玉罗同自己的父亲行那苟且之事时,跳出来吓上两人一跳,并将两人丑态录在留影珠中,让他们在鹊山之中颜面大失。
不想,却见到情浓之际,玉罗的纤纤玉手,直接穿透父亲的丹田,一把掏出了熊王腹中妖丹。
随后,他就见玉罗如同拂去一件垃圾那样,将他父亲的尸体掀落在地,又把那颗沾满鲜血的妖丹,送入口中。
年幼的熊邳,被眼前景象吓得瑟瑟发抖,气息一乱,就弄出点动静来。然而,玉罗却只是瞟了衣柜一眼,红唇勾起,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
之后,她便起身走出房间,再没有在鹊山出现过。
至那之后,熊邳见着长得好的女妖,都是退避三舍。只要对方红唇勾起,熊邳就会想起当初玉罗嘴带鲜血,对着自己微笑的模样。
可能,至今为止,熊邳都没能娶妻生子。
杀父之仇,又是他心中恐惧的来源,熊邳怎能不恨这条蛇妖。
可当初熊邳听到自己父亲许诺玉罗,要休妻娶她进门。
熊王的妻子,也拥有调配熊族资源的权利,所能获得的好处,比之直接吞了熊王妖丹多出不知多少倍。
可玉罗为何偏偏选择取了熊王妖丹,叛出妖族,甘心受千年追杀,再不能光明正大现身于人前。
而当时,玉罗明明发现了自己,却又为何视而不见地离开。
这些疑惑,一直在熊邳萦绕不去。
如今见到玉罗,积压在他心头千年之久的情绪如山洪倾泻一般奔涌而出,让他身躯都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熊邳厉声喝道。
玉罗却是看都不看上一眼牙呲欲裂的熊邳,只是痴痴地盯着王座之上的黑袍青年。
“王,你可知,我为何要叛出妖族杀那头蠢熊?”
“为何!”熊邳问到。
玉罗依旧没有搭理他,仰头看着陆恒。
陆恒本对玉罗所说完全没有兴趣,只想这既然熊邳确认了杀他父亲的人确实是玉罗,那将玉罗带走处置便是。
他正欲开口,就见熊邳看向自己,目光之中带着乞求。
熊邳这孩子也不容易,这千年之中都困于此事,这是他心境之上的一个坎,迈过去了修为便能再上一层楼。
此时破除障碍的机缘就在眼前,陆恒也不吝于助熊邳一臂之力。
陆恒想到此处,便开口说到:“为何。”
“我只是想着,如果这么做了,您是不是就会多看上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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