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越再咬了口馒头:“嗯。”
乐韩叹息道:“就算请江湖中最顶级的神医,我看也最多只能让他半个月后爬起来。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否则,伤筋动骨,就要养一百天了。”
乐越再喝了一口粥:“呣。”
乐韩又长叹了一口气:“唉,我真的是很愁。三天后论武大会就要开了,小师弟他又伤得那么重……”
乐越继续啃馒头,乐韩惆怅地看他:“怎么大师兄你现在还不愁?”
乐越心道,你讲了半天,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重点,我要怎么愁?乐韩伤感地说:“大师兄,我们发过誓,今年一定要大败清玄派,夺回令牌,但,现在,三天内小师弟他一定好不了。”
乐越放下空粥碗,抹抹嘴角:“要是你在愁这件事,可以不用担心,小师弟他武功那么烂,上场也就是个充数的,必输无疑,没他我们还能少输一场。”
乐韩惊诧地看着他:“怎么,大师兄,我说了这半天你果然还是没想到?难道师父师叔师弟师妹我们全师门上下果然都没有另一个人注意到?”
乐越忍着捏住乐韩的脖子把他要说的关键内容摇出来的冲动皱眉道:“什么?”
乐韩叹了口极其长的气,终于将那最要紧的一段话说了出来:“大师兄,论武大会规定,每个门派,必须参加第一关的全部六项比试,每项比试必须派出两名十五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弟子,且每名弟子只能在第一关中参加一项比试,也就是说每个门派必须有十二个以上的弟子参加,否则便以不够资格为由,不准参与……”
乐越最后的一口馒头梗在喉咙口处,瞪大了双眼。
乐韩忧伤地道:“大师兄,我们一共就十二个师兄弟,现在小师弟被打得起不了床,只剩下十一个人,要怎么参加论武大会?”
第3章
论武大会,全称是天下论武切磋大会。这个论武会,始于一百年前,每五年开一次,最终在论武大会上夺魁的门派,将会获得“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五年之内,被尊为天下第一派。
自一百年前第一次论武大会起,“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便始终属于清玄派。
但,一百年之前,还没有论武大会的时候,这块令牌曾经属于青山派。那时候的青山派,也叫做清玄派,清玄派其实曾是青山派的本名。
青山派中乐越这一茬的弟子小时候都曾听过师父或师叔讲古,讲述青山派曾经的光辉岁月和与如今的清玄派的那些恩怨。
一百一十年前,凤祥帝弑兄夺位,做了应朝第八位皇帝,天下人一般习惯称自他继位之后起的应朝为南应,凤祥帝改服易帜,重设祭祀,玄门道派的一些规矩也因此受了影响,当年的清玄派掌门德全子与其师弟德中子便有某些观念相左,德中子盗走天下第一派令牌,自立门户,声称自己方才是清玄派正宗,德全子固守成规,不思变通,在今日已当不起天下第一派掌门的名声。
此事越闹越大,最终居然闹到了凤祥帝耳中,凤祥帝道:“世间之事,原本便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什么是理所不应当,既然他们都自认是清玄派的正宗,不妨便比试一下,赢者为清玄派掌门。索性以此开个天下论武大会,夺魁的门派便赐以‘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为证。”
于是凤祥帝便降旨开了第一次天下论武大会,自己亲做评判,就在这次论武大会上,德全子旧疾发作,败给了师弟德中子,从此,真正的清玄派只能改名叫青山派,而德中子自立的门派从此叫做清玄派。“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也落入了德中子的手中。
乐越的师父鹤机子在某次叙述这段过往的最后,如此问:“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德全子师尊要将清玄派改名为青山派?入神聆听的某小弟子脱口而出:“知道,因为我们门派在少青山上!”
鹤机子意味深长地微笑摇头:“否,否,师尊命名,必定包涵玄理,岂会因地而名这么浮浅?”
众弟子们便一同睁大询问的双眼。
鹤机子掂着长须悠然地望着窗外的远山:“师尊他如此命名的深意是——唯有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啊——”众弟子都默然。
鹤机子含笑回身凝视着他们:“你们都领悟到师尊的用心了吗?”
众弟子们继续默然。
只有当时年方七岁的小师弟乐魏用力点头道:“明白了,师尊是在教导我们,厨房里一定不能没柴,要不然就做不成饭,大家都要饿肚子了!”
总之,不管青山派是因为什么特别的涵义才叫了青山派,自从德全子含恨败北后,一百年来,青山派就从没有在论武大会上胜过一场,反倒是清玄派每次必定夺魁,于是清玄派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新的天下第一派,一天天昌盛,尤其以近二十年为最盛,连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都将自家的孩子送进清玄派修习武功及仙道之法。
与之相反,青山派则一天天没落,门下弟子越来越少,五年前,论武大会上,青山派再度一败涂地,乐越的四师叔和五师叔带领数十名年长弟子投靠到清玄派门下,十二岁的乐越因之成为首席大弟子。
乐越平生最不齿叛徒,尤其是曾经的四师叔五师叔众位师兄这样嫌弃自己门派弱小叛逃进敌营的叛徒,五年前他便发誓要在此次论武大会上替天行道,将这伙人及清玄派上下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因背叛师门一事后悔得泪流满面。
但,居然,老天在最后关头还要给他这个未来的大侠出难题,让小师弟被死对头清玄派打得起不了床,乐越恍然醒悟,这是阴谋,恐怕是清玄派为了让他们参加不了论武大会而耍的阴谋!
卑鄙啊,太无耻了!
乐越紧急召集众师弟,一同到师父的书房内,商议解决此燃眉之急。
二师弟乐吴说:“要不然让师父或哪位师叔把胡子剃掉,装成和我们一样的弟子吧。”
众人起初觉得可行,但仔细端详过师父和师叔的脸之后,发觉不可行。
师父和师叔们的胡子可以剃掉,头发可以染黑,但脸上纵横深刻的皱纹填不平,怎么也不像二十五岁以内的少年郎。
东想西想了五六个主意都判断为不可行后,鹤机子道:“真的没办法,就只能为师临时再收个徒弟了。”
四师弟乐秦道:“但我们青山派如今不受人待见,哪会有人立刻愿意加入我派?”
鹤机子和三位师叔长叹,其余的小弟子们又开始愁眉苦脸。
乐越道:“要不这样吧,从山下随便抓个什么人,让他暂时加入我派,过了这一关再说。”
乐秦咬指道:“那样会不会被告上衙门说我们逼良为道?”
乐越道:“那能怎么办?花钱雇一个?我们有钱去雇么?”
乐秦默不做声。
乐越用拳头一敲桌子:“反正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就先这么定了,现在回去睡觉,明天一早我就下山,给师父抓个徒弟回来!”
第4章
夜半,将近三更时,青山派中一片寂静,月如银,风似纱,一个小小的黑影悄悄地越过山墙,潜进了青山派的院落中。
它在院中小心翼翼地左转右转,窥视一排排厢房。
青山派屋破不怕贼偷,一向没有让弟子巡夜这么一说,众弟子都是入更回房,倒头便睡,一顿好梦到大天亮。
那个黑影在厢房外的花丛附近来来回回窥探,忽然吱呀一声,有扇门开了,黑影颤抖了一下,顿时嗖地钻进了花草丛中。
从门内出来的那个人是乐越的七师弟乐齐。他今天晚饭时多喝了一碗粥,睡到半夜忽然内急,迷迷瞪瞪爬起来去茅房。
乐齐从茅房出来,路过院中小径,忽然听到身边的花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乐齐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神智不大清楚,只当是野猫在草中打架,看都不看,继续往自己的房中去。
一阵夜风挟着草香拂过,乐齐忽然听见声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师兄,师兄。”
乐齐在矇眬中疑惑地回头,依稀觉得这声音有些像十二师弟,又比十二师弟更稚气,只见昏暗的月色下,小径的花丛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乐齐搞不清楚这是不是在做梦,却听那人影又出声问道:“师兄,我迷路了,你能告诉我大师兄的卧房在哪里么?”
乐齐眯着惺忪的睡眼道:“你怎么连大师兄的屋子都找不到,我们这排房左首第一间不就是么……”
那个人影立刻道:“谢谢师兄。”
乐齐觉得自己好像眨了眨眼,然后那个人影便突地不见了。
月色,清风,寂静的庭院,浓重花影,一切都如迷离之中的梦境,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乐齐揉揉眼,拖着步子回房躺下。
梦,刚才一定是睡迷了做梦来着。
乐越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呼呼酣睡,夜色中,一个黑影悄悄地趴上了他的窗台。
黑影小心翼翼地舔湿窗纸,再用前爪挠破,顺着挠开的窟窿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
三尺,两尺,一尺,它渐渐逼近乐越的床沿,在床沿边盘旋了一圈后,轻轻落上乐越的被角,向着被筒外乐越的胳膊露出尖亮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