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似是有手掌重击桌面。
乐越晃晃头,听得慕纶的声音道:“百里兄,你将慕某看成这种人,我无话可说。此事断不可为。我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但我已知道,假如你们动手做,到时我一定阻拦!”
脚步声起,门窗响,似是有人摔门而出。
随后,声息全无。
四周一切越发浑沌,乐越感动双肩被什么抓住,晃了晃。他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胸口处蜷缩着龙形的昭沅,卿遥关切的面容近在咫尺:“越史,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乐越一骨碌起身,环顾四周,房间中没有任何异样,房中一片光明,窗户处透进阳光。
“天亮了?”
卿遥坐到桌边斟茶:“太阳已上三杆了。越兄和龙兄昨晚睡得真熟。”
乐越拍拍昭沅,昭沅晃晃脑袋从他怀中抬起头,化作人形站到地面,疑惑地打量四周,张口欲言,乐越暗中一扯它的衣袖,昭沅便没有开口中,沉默地站在乐越身边。
三人出了房门,见百里臣正在院中转圈,乐越向他询问何老的情况,百里臣道何何老已经平复了许多。
乐越问:“怎么不见慕兄?”
百里臣笑道:“慕公子啊,起大早就不见了,兴许又是帮那位圣姑收集花露去了吧。”
用罢早饭,卿遥躯体尚有些倦怠,但回房歇息。乐越、昭沅陪着小石头去村后的山坡上挖野菜,脚下山谷中的灵固村仿佛一幅凝固在山中的图画。
昭沅轻声向乐越道:“你觉不觉得……”
“很奇怪是吧。”乐越将一棵野菜扔进筐中,“我们凡间有个家喻户晓的故事,说一个名叫庄周的人,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醒来后他便不清楚,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到底现在是梦还是方才是梦。”
昭沅抓抓头:“应该是庄周变成了蝴蝶吧。”
“所以这个故事叫庄周梦蝶。”乐越随手抓起一撮土,“再像真的,也是梦。卿遥师祖把你我带进梦中,大概是想告诉我们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此事必定与我们大有关联。”
昭沅与乐趣看法相同,又有一丝因惑。
白芝她,也是梦吗?乐越拎着篮子站起身,拍拍衣服,“可能事情的关键就要出现了。”他向某个方向遥遥望去,远远的树下,慕纶正捧着乐晴的手,在说着什么。
小石头丢下铲子,喊了声晴姐姐直扑过去。
慕纶慌忙松开了乐晴的手,看着走过来的乐越与昭沅,笑得有些尴尬:“两位几时过来的?”
乐越道:“刚来。早上不见慕公子,我还向百里兄问起,原来也到村后来了。”
慕纶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不错,我帮晴姑娘收集草药,不想方才晴姑娘被草叶划破了手。眼下正要回去,乐少侠不如同行?”
乐越心道,我不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插在你们中间做讨厌鬼。婉言推拒后,带着昭沅继续去挖菜,本已往村里走的慕纶从后面追了上来:乐少侠,等一等。
乐越转身,慕纶满脸欲言又止:“乐少侠,有件事,我有些放心不下……”乐越静候下文,慕纶停顿半晌,叹气,“唉,算了,兴许只是我杞人忧天。”把话咽进肚子里,掉头走了。
昭沅道:“昨晚我听到了隔壁房中的争吵,百里臣他们是不是想对灵固村做什么事?”
乐越摸摸下巴:“十有八九,还是和药有关。”有山坡上坐下皱眉看下面的灵固村,心中忽然一动,有件一直忽略的事情跃进脑中,“对啊,这里是京城!”
昭沅仍有些不解,乐趣猛敲自己的脑袋几下:“我真傻了,”一把抓住昭沅的胳膊,指向山下,“你看,这里就是应朝的京城,皇宫所在?”
昭沅看着眼前的灵固村,终于明白过来。是了,灵固村这里就是应京皇宫所在,可是眼前此处山群绵延,地形地貌与应京皇宫一点都不一样。
乐越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从眼下卿遥师祖的年纪来看,此时距离应朝开国应该只有几十年,先不论灵固村是如何败落的,短短几十年,这周围山水土地怎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他皱眉直直望向灵固村的方向,扯着昭沅站起身:“走,快回村里去,我想卿遥师祖要告诉你我的,就是这件事。”
他话音刚落,天地陡然变得一片漆黑,身边挖野菜的小石头消失不见,再一瞬间,他和昭沅竟站在了九婶家门前,天上群星璀璨,家家户户灯火明亮,已经是夜晚。
卿遥从九婶家的院中走出,乐越拦住他:卿遥兄何处去?卿遥含着笑意望向乐越:去神祠准备今晚救治之事,两位不一起去么?乐越点头:当然要去。
快直到神祠门前,便听见院中传来村长的说话声,语气甚是严厉。
“……慕公子,你再如此,老朽只好赶你出村。”
慕纶的声音急切地分辩:“晚辈对女奉,一直以礼相待,从未敢有逾越。”
村长道:“慕公子应知男女之大防,且慕公子,你已有妻室了吧。”
慕纶顿了一顿,道:晚辈,的确已有一妻,但尚未纳妾。
乐越等已直到门前,村长和慕纶看向他们,便都住了口。
村长身后站着的乐晴向前一步:“我想请问慕公子,你那句尚未纳妾是何意?”
慕纶怔了一怔:“我,我没什么意思……只是……”
乐晴冷冷地注视他,片刻,折转身,迈进偏厢,合拢房门。
神祠院中一时鸦雀无声。
乐越、昭沅和卿遥卡在院门口,尴尬地站着,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村长颤巍巍抬起手,摆了摆:“慕公子,你请先回吧。”
慕纶僵硬地拱手退下,乐越拉着昭沅让开道路。
村长仰首向天长叹:“冤孽啊冤孽!如此亵渎神明,必遭天谴!”
慕纶垂首走到院门前,乐永从外边匆匆而入,与他撞个正着。
“颂翁,九婶让我问你,小松是不是到神祠来玩了,正村都寻不见他”村长道:“并无”已走到院门的慕纶突然扑回来一把扣住乐永手臂:“九婶的儿子几时不见的?”
乐永到“傍晚的时候就不见了”慕纶脸色微变。直冲向门外乐越和昭沅迅速尾随其后,只见慕纶冲入九婶园中,推开百里臣与何老的房门,屋内漆黑,慕纶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摇亮,房屋中空空如也,两人踪迹全无慕纶回身,一手揪住乐越“两位今天傍晚到现在见过何老和百里臣没有?”
乐越和昭沅摇头
慕纶面色顿时大变,跌脚道“不好,他们真的做了!”飞奔回神祠,村长紧闭院门,乐永等几个后生拦住慕纶,将其拒之门外,慕纶与乐永等纠缠着拍门高喊“村长,晚辈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告知,此时关乎神祠,请快快开门”村长微微变色:“公子这是何意?”
慕纶满脸难色,垂首道:“昨夜,百里臣与何老找晚辈商议,说灵固存有起死回生之药,缺不肯救治何老的孙儿,恐怕眼下也是在推延不想给我们的药,因此,他们想……想绑架了九婶的儿子让灵固村给药”乐永喝道“真是岂有此理!你为何不早说”慕纶不言语另一名后生道“此事与理不通,他们想要的解药何必绑九婶子的日子?慕公子常近女奉身侧,绑了女奉岂不更好?”
慕纶急切抬头“我为什么要骗各位?百里兄只有一人,何老年长病弱,他们恐怕女奉会法术不好制服,所以向小孩子下手。他们也是一时情急心思进了邪路,还请村长不要怪罪,眼下快些找到九婶子的儿子为上”村长对慕纶的话并不全信,但还是吩咐乐永带着村中青年去找寻九婶子的儿子与百里臣,何老的下落只不过盏茶工夫,几名后生揪着何老回到神祠前。村长,“慕公子没有说谎,此人说,九婶子的儿子的确被他们绑了。”
何老整了整被拉扯的衣衫,佝偻着脊背咳两声才慢吞吞沙哑道“诸位不必如此愤怒,小老儿是特意回来让你们抓我的,我正好当面与村长谈谈条件,那位乐九娘的儿子现在后山,请村长与女奉带上灵药亲自走一趟,我们并不想难为小孩子,只是求药而已”村长叹道“老朽说过数次,放列位进村,便会尽力而为,为什么你等总是不信”何老道:眼下我信也没用,乐九娘的儿子在百里臣手上,还请女奉与村长一道和他谈谈,看他信不信。
村长沉思片刻,道:也罢。当真唤出乐晴,随何老一道去后山,只命乐永等几个后生看守神祠。
乐越和昭沅一直在旁侧观望,卿遥不知何时又站到他们身旁,道:一道过去看看?乐越扬眉:多谢卿遥兄提点。
何才在前引路,步履蹒跚,行得甚慢,约三刻钟后才到得村后,只见山坡的树丛外,一人抱臂而立,正是百里臣。
村长停下脚步,拱手道:阁下,老朽与女奉已到,不知阁下带走的孩童在何处?百里臣高声道:咱是粗人,就不与村长女奉拐弯子说话了,不知两位可带了药来?村长平缓道:阁下,灵固村的人,从不说谎,有诺必遵。神祠槐树未愈,的确无法得药。待明日之后,定然将药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