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鹤机子等人赶来,趁着大师叔替杜书生把脉查看有无伤势时,乐越凑到鹤机子身边小声道:“师父,你看他是不是人?”
鹤机子仔细端详了杜书生片刻,颔首。
乐越大喜,立即转头对乐吴乐韩等师弟道:“赶紧去准备水跟干净的衣裳,等这个书生醒了,就带他去沐浴更衣,然后让他马上去祖师殿磕头,拜师父为师。”
乐吴疑惑道:“师兄,我们不是刚有了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人数已经足够还有余了么?怎么还要收师弟?”
乐越不好解释,只能含混地道:“多多益善,以防万一。”
乐吴和乐韩他们唔了一声,转身去办了。
这一番折腾惊动了正在房中说话的琳箐和昭沅。琳箐立刻出来查看究竟,昭沅好奇,也跟着看热闹。
等他们到了前殿时,杜书生已经醒来,正站在地上文绉绉地向鹤机子行礼道:“晚生杜如渊,多谢道长与诸位少侠搭救之恩。”
言语极斯文,举止极有礼,昭沅和琳箐看见他时,都愣了愣。
琳箐用手捂住嘴,扑哧一声,昭沅也忍不住想笑。
乐越和其余人疑惑地看了看昭沅和琳箐。乐越挪到昭沅身边,将它拉到一旁的柱子后,小声道:“嗳,你看着他笑什么?”
昭沅诧异地回望乐越,也低声道:“难道你看不到?”它向杜如渊的方向指了指,“他的头上趴着一只乌龟。”
杜如渊头顶的那只乌龟经昭沅判断不是海龟。
海龟的大小,四爪的样子,龟壳的花纹都不是它这样的。那么它便是一只河龟。
这只龟很淡定,不管杜如渊是站是坐是喝茶还是和别人聊天,都在他头顶一动不动地趴着,眯缝着小眼睛懒懒地看着一切。
琳箐疑惑道:“杜书生平时梳头洗头的时候它也不动吗?”
这个疑问片刻后便有了答案。彼时乐越正给杜如渊端了一杯茶水,含笑问他:“杜公子,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杜如渊道:“哦?请少侠尽管直言,倘若在下能办到,必定竭尽全力。”
正在此时一只在房梁上忙着结网的蜘蛛不慎脚滑,从梁上摔下,扯着一根细细的蛛丝在半空中一荡一荡,眼看要荡到杜如渊的头顶。
杜如渊头上的乌龟眯着眼看了看那只蜘蛛,慢吞吞地从他头顶爬到肩膀上。蜘蛛连着一截蛛丝一起荡到了杜如渊头顶的方巾上。
乐越道:“杜公子,你的头上落了只蜘蛛。”
杜如渊抬手掸了掸,将蜘蛛掸去之后,那只乌龟又慢吞吞地爬回他头顶,依然在刚才的位置按照刚才的姿势淡定地趴下,好像从来没动过一样。
昭沅目瞪口呆。
乐越道:“浴房内已经预备好热水,要不然杜公子先去沐浴,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再详细聊?”
杜如渊道:“也好,只是又要多麻烦了。”随着乐越的师弟一起去沐浴更衣了。
琳箐和昭沅缩在大殿最角落的柱子后偷偷地吭吭傻笑,猜测杜如渊知不知道自己头上有只乌龟。
琳箐说:“应该不知道吧,哪有人会愿意让一只龟趴在自己头顶上的。这只龟我看不出什么来历,不过既然凡人的肉眼看不到它,那十有八九是只龟精。”
乐越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凑到昭沅和琳箐这边,皱眉问:“他的头顶真的有乌龟?我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暗中用了所有查气观形的方法看,都没有看到。”
昭沅道:“那可能是因为你的法术还不够吧。”
琳箐在一旁摇头:“唉,凡人的眼睛所见之物有限,错过了多少有趣的东西。”
乐越的心痒得像有爪在挠,昭沅安慰他:“要不然我画给你看。”用前爪蘸了茶水,在地上画个大圈:“这是杜如渊的头。”又在大圈上画个小圈,“这是那只乌龟。”
乐越一点也没有感到安慰。
琳箐嗤道:“傻死了,这种画了跟没画一个样。好了,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她把手伸进袖子里,片刻后掏出一件东西,递到乐越面前:“喏,把这个吃下去,你就能看见凡人的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了。”
乐越谨慎地看着琳箐手心晶莹火红的晶片:“这是什么?”
昭沅在一旁看着,它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不敢说破。
琳箐挑眉:“怎么?你怕有毒不敢吃?”
乐越道:“我乐越从出生起还真就没有怕过什么东西。”一把抓起那枚晶片,放进口中,灌了口茶水,咕地咽了。
琳箐灿烂地笑起来。
第15章
琳箐的东西确实有用。等到杜如渊沐浴更衣完毕,回到殿中时,乐越看到了那只乌龟。
杜如渊刚刚沐浴完毕,头发湿漉漉地散着,乌龟便没有趴在他的头顶上,而是蹲在他肩头的干爽处。
乐越紧紧地盯着龟,强忍着笑意道:“唔,杜公子,我们继续聊吧。”
乌龟似乎察觉到了乐越能够看见它,撑起眼皮,淡定地看看他,又淡定地半耷下继续趴着。
乐越问:“杜公子是不是很喜欢养龟?”
杜如渊诧异地道:“我平日唯读书而已,偶尔看一看花草,龟鸟之类的活物却是从未养过,不知乐兄何出此言?”
乐越打个哈哈道:“没有没有,我随便问问。”再东拉西扯几句,便绕入正题。
“杜公子,是这样,我们青山派后天要去参加论武大会,但是小师弟突然受伤,不能前往,人数便够不上大会规定的数目。不知能否请杜公子暂时加入我派,权且以弟子的身份和我们一同参加,如此一来公子你也能观赏全场论武大会。不知可愿帮忙?”
他满脸恳切地望着杜如渊,杜如渊却立刻摇了摇头:“不可不可,乐少侠,这件事情,恐怕在下帮不了你的忙。一则在下于武道一窍不通,倘若上场,恐怕刀剑无眼;二则,凡读书人,便是孔圣人门生,岂可背师弃门,舍儒投道?”
一番言语丝毫没有转寰余地。
昭沅在一旁忧心地看着乐越,这个人不答应帮忙,怎么办?乐越很爽快道:“啊,既然如此,杜公子就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未曾考虑公子的难处,是我错了,望公子不要介怀。”
琳箐在一旁赞叹道:“不愧是被我看中的乐越,拿得起放得下,胸襟宽阔。”
昭沅听着,总觉得她夸的是另一个人,它本能地感觉乐越不会如此轻易让此事作罢。
杜如渊掩嘴打了个呵欠:“在下忽而有些累了,不知贵派中可有地方让我暂时歇脚?”
乐越道:“有,等我去告诉师叔,让他替你准备厢房。”说着起身去了殿后。
杜如渊依然在座椅上悠闲地喝茶,偶尔四处打量,还和一旁的昭沅搭讪聊天:“这位少侠,你到青山派多久了?”
昭沅道:“不久,昨天刚来。”
杜如渊道:“唔,在下原本想请问厕房在何处,但你也是新到,大约亦未必知晓。”
昭沅道:“嗯,确实不知道。”
杜如渊叹息:“在下恰好有非常之所需,你不知道,又没有别人,我该问谁才好?也罢,等乐越少侠回来再说。”
琳箐站在昭沅身边,杜如渊却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言语中,也当她不存在,琳箐耐不住道:“没有旁人,难道我不是人?你这书生未免眼神太不好了吧。”
昭沅疑惑地看看琳箐,她确实不是人啊,为什么问得这么愤慨?杜如渊顿了顿,和声道:“这位大姐,你是女子,小生不宜多瞻,不宜相言,此乃圣人教训,因此未敢唐突。”眼睛仍然不看琳箐。
琳箐大怒:“你才是大姐!居然敢讥讽我看起来很老?”
杜如渊摇首道:“不敢不敢,是你误会了,大姐是一种尊称,你若不喜欢小生这样称呼,小生就称呼你为姑娘或小姐便可。其实只是种称呼而已,何须太执著。”
琳箐眉毛都泛出了青气,嘴角反而向上翘了翘:“也是,有些道理。”说话间手指暗暗微弹,聚出看不见的光刃,斩向杜如渊的椅子腿,再扬去一道劲风,杜如渊眼看就要像被翻过身的乌龟一样,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但劲风送去,杜如渊却纹丝不动,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琳箐惊且疑,再暗聚光刃,法力多加了十倍,再斩向杜如渊的椅腿,杜如渊还是一动未动,仿佛坐在一块坚硬的磐石上。
琳箐蹙眉,看向淡定地趴在杜如渊肩头的乌龟。
少顷后,乐越回来,说厢房已经备好,杜如渊道谢,又询问茅厕所在,待他起身,走出殿门往茅厕去后,方才他坐的椅子忽然瘫倒,哗啦啦变成了一堆木块。
乐越怔道:“这,怎么回事?”
琳箐眨眨眼,露出诧异的神色道:“呀,是哦,怎么回事?”
昭沅默默看看她,不说话。
杜如渊从茅厕回来,优哉游跨进门槛,看见正卷着袖子清理椅子残骸的乐越,立刻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道:“喔,这是怎么回事?记得在下出去之前,此椅还甚坚固,吾坐得十分安稳。”
乐越道:“哦,可能是被白蚁钻了吧,没什么没什么。”
杜如渊道:“贵派的白蚁当真十分厉害,天越来越热,要多注意除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