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笑:”放心,我比你更怕麻烦,要不是家父一时拿不出二百两银子,也不会让我拿此物来换,希望你也能保守秘密。”
周妈妈谄媚地笑道:”当然当然。”心中却飞快地把眼前的少年以及下午见到的几人在脑子里同通缉榜文上的小像比对了一遍。确定似乎不是,方才把少年送出门外。
第二天早上,乐越起床时忽然发现昨日周妈妈拿出的那个木盒正放在自己的枕边。他怔了怔,从被窝里揪出人形的邵沅:”这是怎么回事?”
昭沅揉揉充满睡意的眼睛,神色迷茫,乐越皱眉:”你是怎么弄来的?我知道一定是你。”
昭沅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
乐越紧盯着他:“到底怎么弄来的?二百两银子,你哪有那么多钱。”
昭沅眼光四处乱瞟:“我偷的。”
乐越双眉拧得紧紧:“偷?你又不是飞先锋。”
昭沅抬起前爪挠挠头:“我,我学应泽,变了点银子,骗过来的。”
乐越沉着脸:“不对,变银子的法术顶不了太长时间,你法力不算高,如果真是骗来的,那老鸨早来找我们算帐了。说,你到底拿什么换的?”
昭沅目光闪烁,嘿嘿傻笑。
乐越突然一把掀开被子,扯开昭沅的衣襟。昭沅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乐越的脸色越发难看,扒下它上身的衣衫,只见它的左臂上一大片皮肤全然不见,外表凝固着血痂的红肉裸露在外。
乐越的脸色瞬间铁青,笼上浓重的黑气:“你拔了自己的鳞?”
昭沅只好点点头。
乐越的额头青筋暴起,昭沅第一次看见他如斯暴怒:“你简直没长脑子!多管哪门子闲事!拔鳞换一盒破纸!”
昭沅挠挠头:“其实没什么,过两天就长出新的了。”
乐越双止赤红,怒火熊熊:“长!万一你送出的龙鳞暴露了我们的行藏怎么办?!你快一百年的岁数到底活到哪去了!”
昭沅老实地回答:“我跟你说过,我之前都住在河沟里,然后来地上,然后……”
乐越一口血差点冲出喉咙:“你……”一把将被子盖回它身上,恶狠狠道,“老实在被窝里待着。”哐地摔门而去。
昭沅在被窝里摸摸鼻子,正在想是真的呆在被窝里,还是跟出去看看,房门再次蓦(?这个字看不清楚)地打开。乐越左手扯着琳箐,右手抓着商景大步流星进来,杜如渊打着呵欠尾随在后:“乐兄,你能否轻些开门,这层楼的客人都还在睡,你到底抓龟兄要干什么能不能先讲明白……”
乐越拉着琳箐站到床前,把商景放到床上,再一把掀开被子,卷起昭沅的衣袖。
杜如渊探头过来看:“伤得挺重啊,怎会如此?”
琳箐吓了一跳,诧异:“你干吗没事拔自己的鳞片?”
乐越粗声道:“给它治治吧。”
商景慢吞吞地眯眼端详了一下:“这个伤势,用老夫的恢筋复骨大法,应该可以很快痊愈。”
琳箐抢白道:“恢筋复骨大法?听名字就是治疗伤筋动骨的好吧,它这是鳞片脱落。”低头从随身的皮囊中翻出一个玉瓶,“还是要用我们麒麟族特制的秘药活肤生肌水!搭配这个顺须亮鳞露,外敷三滴,内服三滴,效果一定立竿见影。”
商景咔咔笑了两声:“小麒麟,你的药水好象是雌麒麟的养颜之物,你确定不会喝坏肚子?”
琳箐晃晃手中的药瓶:“老乌龟,你如果不服,我们来比比看。这样吧,上半块伤归你,下半块伤归我,我只用药水外敷,看谁先医好,怎样?”
第87章
一面说,一面坐到床边,抓起昭沅的胳膊,将药水轻轻滴在伤上,商景向前爬动稍许,一道绿光落在昭沅的伤处,还真的是一个上半块,一个下半块,泾渭分明。
片刻之后,绿光笼罩的伤处渐渐生出金闪闪的新鳞,再化作皮肤,琳箐的那块却没什么反应。
琳箐硬梆梆地道:“那是因为没有内用药水,只外敷,当然见效不够快。”她嘴巴说得虽硬,却松开了手,让出位置,让商景的绿光可以彻底治疗昭沅的全部伤处。
过了约一柱香的工夫,昭沅的伤便完全复原,绿光淡褪,琳箐凑近看了看:“我觉得,还是不够光滑,新的和老的不太一样。”把玉瓶塞进昭沅手中,“喏,再用顺须亮鳞露一擦,鳞片会十分光泽。如果你的龙须有打结,也可以用这个擦,捋捋会特别顺滑。”
乐越有些无语。
吃早饭的时候,昭沅坐在最角落里喝粥,对着新端上桌的油饼刚伸出筷子,那张油饼已被另一双筷子夹起,落到乐越的盘子里,跟着,那双筷子夹着一个热腾腾的大菜包子放到它面前的盘中。
乐越面无表情道:“受伤之后,少吃油腻。”
可我已经好了。昭沅咬了口包子,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乐越可能还因为它多管闲事正在生气。
吃完饭,结帐离开客栈。
晨光中,他们走出了桐县的城门(?看不太清),乐越回头向城门看了看,洛凌之道:“越兄的心情好象很复杂。”
乐越苦笑道:“知道自己的爹可能竟(?看不清)是个负心郎,能不复杂么?”
即便因为涂城之劫,使得爹不能兑现对玉翘的承诺,但那个时候,爹可能已经和娘成亲了,可能他都已经在娘的肚子里了,不论怎样,李庭都负了她们其中的一个。
琳箐轻声道:“说不定,这件事中,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
乐越叹气,说,也许吧。
琳箐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还想再说些什么,又忍住。
中午,他们在郊野处打了些野味充饥,乐越撕下烤鸡的两只翅膀递给昭沅:“给你,以形补形。”
昭沅愣了一下,抬爬接过。
杜如渊也凑热闹:“我这里还有一只鸡腿,也给你一起补。”
应泽威严道:“本座这里亦有鸡腿一根,赏给你吧,不然,难道你要补成三只爪?”
昭沅咬着鸡翅嗯嗯点头。
杜如渊四下望了望:“好象人不够啊,龟兄不见了,还有吾的娘子呢?”
孙奔靠在树上懒懒道:“老爷才发现夫人没了?刚才做饭时她就急惶惶地带着你的龟兄走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约一刻钟后,琳箐带着商景回来了,她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噙着神秘的笑意:“乐越,你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商景慢吞吞地爬回杜如渊头顶,缩进龟壳打着瞌睡。
琳箐嘴角的酒窝深深的:“我们刚才回了趟桐县。那个玉翘今后不会疯得那么厉害了。”
乐越怔住。
琳箐笑嘻嘻地坐到地上:“当然,她可能没那么快恢复,但是会一天比一天好。没办法,商景对这种病症不在行,最后还是要靠我的内用药慢慢发挥作用。”
乐越定定看她片刻,诚恳地说:“谢谢。”
琳箐摆手道:“哎呀,我只是想和老乌龟赌(?看不清)一把谁更厉害罢了。傻龙的那点伤根本不够我发挥,不算数的!”
乐越一时竟无话可说,火堆上的烧鸡噼噼(?看不清)作响,人间烟火弥漫缭绕。乐山乐水,乐世(?看不清)乐生,皆因世间,有这一份烟火气息。
通达百态,立于世而乐于生,洞其明则清其心。
卿遥师祖所赠的那本《太清经》,第一篇,第一句,如是说。
两天后,乐越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少青山下的泥土,为了避开清玄派的耳目,他们特地一路绕行,未经过凤泽镇,直接从郊野绕到了少青山下。
一路行来,没什么异常,乐越心下稍安。
他打算偷偷地上山,看一眼师父皇师弟们,确定他们没事。假如师父不愿相见,他就无声无息地离开。
少青山下如以往一般冷清,乐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少青山的风永远都如斯清新。
昭沅却猛地抬头看向山顶,它在风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是……
琳菁神色微变:“乐越,山顶上有血腥味!”她纵起云光,抓住乐越,直接从半空中飞向山顶。
山顶上一片狼藉。青山派的旧址比被太子火烧变成焦土时更加惨不忍睹。地上掘起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碎砖瓦砾散落各处,裸露的泥土,残破的碎砖瓦上皆洒着暗褐色的痕迹。
乐越走到一处垒起一半岛残破墙壁处,墙壁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刀痕,溅洒着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暗褐。
乐越的手慢慢从墙下的泥土中拿起一样东西。已赶上来的昭沅应泽杜如渊商景和洛凌之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杜如渊道:“越兄……令师门也许未必……”
乐越拿袖子擦掉手中物品上的泥土,声音异常平静地说:“这个如意荷包,是乐魏的。”
最小的师弟,乐魏。
好吃懒做,每次练功必偷懒。经常从厨房里偷馒头,半夜躲在被窝里啃。惹得床下住了一窝耗子,把被子咬得全是窟窿。时常摸出贴身挂在胸前的荷包跟其他师兄弟们炫耀:“师父说我说不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捡我的时候我身上穿的是绸料的衣裳,装着我的那个木盆还是雕花的。看我这个荷包的绣工,料子,说不定被大水淹之前我家有十好几亩田,连佣人都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