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鸣岐回头看他一眼:“松手,不下来怎么查,你以为查尸体就是站在上面远远看一眼就叫查了?”
无是非被他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你不是洁癖嘛,怎么突然这么不讲究。”
百里鸣岐斜他一眼,不再理会无是非,反而仔细地观察起棺内那具白骨。
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从白骨的枕骨处捏住了什么,无是非忍不住探头望了几次,却什么都看不见,他一着急,也跳进棺材里了。近距离观察之下,无是非倒是看清楚了,百里鸣岐手里捏着一根头发丝一样粗细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用力将那根长针从司贤的尸骨中抽了出来。
无是非急忙凑上去,只见那根针细得像丝线一样,却有四五寸长,银闪闪的一根,像极了……像极了某种昆虫的触须。
无是非突然觉得有些恶心,皱着脸后退一步,嫌恶地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觉得好像有臭味似的。”
——难道是尸体的臭味?但是怎么感觉好像比尸体还臭呢?
百里鸣岐捏着那根东西,良久才道:“天牛丝……”
“啥?”
“亮如银,细如丝,绵如云,韧如钢……然其味,臭不可闻,剧毒无比。是天牛丝。”
无是非没听懂什么天牛丝,只听懂了一句——剧毒无比。他一把拍掉百里鸣岐手里捏着的那根细针:“还不快扔了!”
他拍完之后又气愤地将百里鸣岐的手拉过来:“你是不是傻,知道有毒还直接用手抓!怎么样?!没中毒吧?”
“我无碍的。”
“有碍就晚了!”
百里鸣岐见无是非着急成这副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上下翻看。他想跟他说天牛丝要见了血才能让人中毒,但是见他一副担忧的模样,又生生将解释咽了回去。
他沉默地看着无是非,直到对方也察觉到异样,百里鸣岐才收回视线。无是非觉得有点别扭,又觉得不是该别扭的时候——看看这周围环境,再看看他们俩旁边放着什么东西……这、这也不是说事儿的气氛啊。
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你的意思是说,司贤门主是中毒死的?可是,他如果是中毒死的,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中了毒的人脸色肯定不好看,你怎么会没感觉?”
百里鸣岐点点头:“正是因为他中的是天牛丝的毒我才没察觉到异样,天牛丝的奇妙之处不仅在于它的外形,更在它的作用。被天牛丝伤到的人虽然中毒,但是不会显现出中毒迹象,也不会有任何异样,我当时只以为司贤是被歹人所害,没有往天牛丝这方面去想。”
无是非惊讶地说:“居然这么厉害……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武器。”
想他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好几年的“老人”了,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过呢?无是非觉得自己对武器还挺有研究呢,没想到却突然出来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暗器。
“这本就是非常秘密的武器,因为……自天牛丝现世以来,修真界只有一人使用过它。”
无是非下意识问:“是谁?”
“飞鸦。”
“……”
百里鸣岐皱起眉:“飞鸦行动太过诡异,我也从未将他们视为多人看待,飞鸦同进同出,死都不会留给我们尸体,相当于次次都被他们逃脱了。”
无是非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盯着司贤门主的尸骨问道:“如果事情是这样,那我们要把之前的推断全部推翻了。金门……金门现在难道被飞鸦威胁了?”
百里鸣岐点点头:“应当是如此的,他们家老夫人反对得那样激烈,若不是满门被当作人质,不至于。”
所以司家对于司贤的去世闭口不言,只有开头百里鸣岐雷声大雨点小地抓了几天凶手,那之后,甚至都没有人再查这件案子,不管是司齐还是金门别的能做主的长辈好像都再没有站出来的人。
无是非对此无话可说,冷血……确实是有些冷血,却也不是不能理解——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总不能为了个死去的门主将整个金门都搭进去。与其说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夫人冷血,不如说飞鸦真的可怕,杀了人家的儿子,人家还不敢开口,要忍下来,得多难过。
“可是为什么呢,金门只不过是个快要完蛋了的小世家,他们就算把整个金门都控制住了,也拿不到半点好处吧。”
百里鸣岐摇摇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想不明白,但是人多了总能派上用场。飞鸦虽然神出鬼没,但是依照他们那种行动力和行动频率,必定也需要很多人,到底是不是想让金门做个马前卒,或者牺牲品,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司齐门主才会说那种话,说他讨厌被人逼迫?
无是非突然觉得司齐有些可怜,他如果单纯心眼坏,顶多就算个混蛋,地龙湾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混蛋,无是非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但是他现在可是处在行错一步就会连累满门跟着自己一起去死的位置上,压力一定很大。
“在想什么?”
无是非急忙几下将坑底的土填平,把这个地方恢复成坟包的样子。
他突然抬起头,问百里鸣岐:“你不觉得这件事应该亲自去问问司齐门主吗?”
“……什么?”
无是非耸耸肩:“我觉得应该去问问他。”
百里鸣岐很想揍他一顿,把他揍清醒:“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如果他知道我们偷偷挖了自己亲哥的坟,还不一定怎么整你呢。”
百里鸣岐说完,还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别看他那样,他挺记仇的。”
第61章 你以为我跑了?
自从知道了前金门门主是被飞鸦所杀之后, 无是非看到司齐的时候情绪就有些复杂,他一边讨厌他对老彭下毒手, 一边又觉得他跟自己有些同病相怜——同样是亲近的人被飞鸦杀害, 无是非不能免俗地有些把他当同类看了。
这是人之常情, 虽然他该讨厌还是讨厌他。
好在无是非也不用跟司齐有太多接触, 他整天被百里鸣岐盯着,司齐门主则日日与百里鸣凤混在一起, 两边很少能接触上,就算遇见, 也是在公众场合, 不会觉得尴尬。
……总之他只要挨到百里鸣凤跟着百里鸣岐离开这边就行了。
案子是不能查了,百里鸣岐一定会把真相告诉给百里鸣凤, 介时, 他总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吧。
那天晚上跟着百里鸣岐去了一趟坟地之后, 无是非就没来得及去石头家里送钱,谁知中午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找上门来了。当时无是非还在房里练字, 百里鸣岐说他这几天玩太长时间, 应该好好学习,逼着他待在屋里, 哪儿都不许去。
中午的时候他终于逮着百里鸣岐出去了的空,想溜出去晃悠晃悠,晃到大门口, 只听有人在吵架,无是非便走过去, 想瞅瞅有没有热闹可凑。谁知看清门口被吵的人之后,无是非瞬间不淡定了——虽然几个月没见,但是看穿着打扮,还有这张嫩脸……这就是石头嘛。
无是非急忙走过去阻止了门房想将石头赶走的举动:“他确实是我熟人,我们去外面说话。”
石头大概被他们说了不好的话,临走时暗骂一句:“呸,狗眼看人低。”
无是非好笑地搓了他脑袋两下:“行了,你一个小屁孩,气性倒不小。”
石头盯着无是非半天没说话,无是非正疑惑他想干嘛呢,石头却突然哇地一声哭着扑上来,抱紧无是非的腰死活不松手了。
无是非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那么多的石头,难得好脾气地朝他头顶拍拍:“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哭……”
石头一听这话,反而生气了,他抬起头看向无是非:“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嫂子说你都回去大院过,还去过苦酒巷子找王瘸子,就不来找我!”
无是非被他说得有点心虚,往日里他跟石头关系最好,这次回来却没第一时间去看他,确实有点不厚道。
“我看见你姐姐了嘛,还以为她会跟你说……这几天她都没提起我?”
石头翻个白眼:“我姐在司家大宅做丫鬟,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平时就住在这里,从你回来我们还没见过面呢,她上哪儿告诉我去。”
无是非只好又赔礼又道歉,最后把怀里的一袋银子拿出来,交给石头:“我本来想去你们家给你送响儿来着,但是中间被事情耽搁了,就没来得及,今天就算你不来找我,我晚上肯定也会过去找你。”
小孩子还是好哄,尤其看见银子,注意力就都被银子吸引去了。
他跟石头一边在街上走,一边说话:“你现在还在大院上课?嫂子告诉你我回来了?”
石头撇撇嘴:“是啊,我现在不光跟着先生学认字,我们还学功夫,因为你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阴山镇,他怕以后出现什么危险,我们也好有个自保的能力。”
无是非噗嗤一声笑出声:“什么?江念归教你练功夫?那你不如去跟龙行学呢,他好歹会耍个拳脚,江念归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能教你什么?”
然后石头就特别骄傲地说:“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先生一点都不弱,他功夫可厉害了,说不准比你都厉害。上个月有人想摸进大院,就是被先生打走的,还在大院门口守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