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反应过来:“啊?不是你的啊?我看你拿过来的。”
清道夫垂着的手在腿边敲了几下,似乎是思考间的小动作。
他敲了一会儿,耸肩说,“不是我的,这是给一个可怜虫的送行酒。”
说完,他把擦过嘴的除菌纸对折了两道,丢进桌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短短一段视频,跟清道夫有关的只有这么点,除了痣和纹身,多出来的信息也只是一些细微的小习惯,连搜索源都做不了。
而清道夫在视频中出现,也只能说明爆炸案确实跟曼森家族有关,但这点德沃·埃韦思已经说过了,并不令人意外。
总的来说,这段视频的内容实在鸡肋,顾晏和燕绥之都有些失望。
好在顾晏的那位朋友及时发来了信息,信息里附有一个小程序和一篇简单的说明。
“什么程序?能恢复我的智能机资料库?”燕绥之问。
顾晏粗略扫了一眼说明,脸色终于晴朗几分,“不能,但用处很大。”
“什么用处?”
“钓鱼。”
燕绥之挑起眉,“钓鱼?”
顾晏把说明书递给他:“他做了一个反捕捉程序,把这个程序加进智能机里,只要对方还在不依不饶地试探,应该能揪住对方的痕迹。”
这能算一个好消息了。
其实不用反捕捉,他们也知道远程干扰燕绥之智能机的是谁,跑不掉又是曼森兄弟的人。
但他们现在缺少的并非真相,而是证据,一切大大小小能指向曼森兄弟的证据。
“这大概是今晚最好的消息。”顾晏晃了晃智能机。
那个朋友大概感受到了他们的好心情,准时拨了通讯过来,献宝似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看到说明没?”
燕绥之已经开始鼓捣自己的智能机了。
顾晏朝他瞥了一眼,回答道:“看见了,正在装载。”
“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牛,三次之内就能分析出对方完整的信号信息,最多三次!是不是很厉害?”
顾晏点头:“很厉害。”
“就夸三个字?”
顾晏无语片刻,加了一个字:“你很厉害。”
对方:“……”
燕绥之在智能机里装好程序,正在对着说明搞设置。闻言抬眼朝顾晏看了一眼,在顾晏挂了通讯之后,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最应该尊敬的老师没见你夸过一回,夸起其他人倒是很顺口。”
顾晏收起屏幕界面:“想听我夸什么?”
“500字以上,3分钟自由陈述,开始吧,我听着。”
顾晏:“……”
燕绥之好整以暇地等了一会儿,车内一片安静。
法庭上一针见血从容不迫的顾大律师嘴巴突然变笨,愣是半天没说话。
“一句都憋不出来?”燕大教授调好程序设置,收起智能机屏幕靠在椅背上,支着下巴逗顾晏:“我建议你再想想,否则你明天就没有老师了。”
顾晏,“……”
“你……”顾晏无奈地看了他半天,终于斟酌着淡声开了口:“对外不管碰见什么,总是很有风度。但十有八九是装的。”
燕绥之:“……”
顾晏:“真话不多,瞎话不少。”
燕绥之:“……”
顾晏:“擅长气人,挑剔至极。容易亲近,但只是表面而已,事实上固执、冷淡又被动……”
车内很安静,车外夜色煌煌,灯火如龙,衬得他的嗓音温沉如水。
他停了一会儿,说:“但是我喜欢。”
燕绥之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伸手拽了一下他的领带,把他拉近几公分。
他好看的眼睛含着笑意,目光落在顾晏的嘴唇上,“你今天是不是偷偷吃了糖?让我尝尝。”
第160章 模拟成果(一)
清早的法旺区起了浓雾,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
到了上班时间点,城中花园鬼影幢幢,随手一拍就是迷雾版丧尸围城。
燕老师靠在沙发边,一边等顾晏上楼拿光脑,一边转着智能机镜头拍恐怖大片。
一不小心拍到一只来串门的高挑鬼影。
燕绥之收了屏幕,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然后就被门外人惨白的脸色和偌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菲兹小姐?”燕绥之一脸诧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嗯……发烧了。”菲兹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她吸了吸鼻子,揉着额头道,“我昨晚干了件蠢事,回来太晚太累,又泡着澡睡着在浴缸里了,今早醒过来就成了这副鬼样——啊嚏!”
“……又?”
菲兹:“是啊,又一次。以前也犯过这种蠢,但好歹半夜能冻醒,这次一觉泡到天——啊嚏——亮。”
燕绥之:“……”
燕绥之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扶了她一把,担心地皱起眉,“你还是进来坐着说吧。”
菲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了,我就是来蹭个顺风车。”
说话间,顾晏刚好从楼上下来,乍一看门外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脸,差点儿以为燕绥之撞了鬼。
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菲兹?”
菲兹探头虚弱地问:“顾,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医院约见当事人?顺便载我一程吧,我的飞梭车防雾系统还没修,自动驾驶用不了,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着想,我也不太敢自己开。”
顾晏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出了门,按几下智能机上的遥控,哑光黑色的飞梭车就直接停在了菲兹脚前,甚至还贴心绅士地开好了车门。
“我的天,后座都已经切成舒适模式啦?”菲兹捂着心口钻进车里,“你们这么贴心,会害我找不着男朋友的。”
“不至于,舒适模式一直开着,不是特地切换的。”顾律师贴心地帮她降低了几分找男友的难度。
“怎么会?我前几天看到的时候明明还是正常模式,别趁着发烧糊弄朋友。”菲兹小姐展现了自己敏锐的观察力。
顾晏默然无语看了这位朋友两秒,拉开车座底下的便携医疗盒,指了指说:“吃药。”
说完便替她关上了车门。
毕竟是病了,菲兹上了车便不再叽叽喳喳,接了杯热水,安安静静地呆在后座。
燕绥之和顾晏反而有些不习惯,时不时会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确认她还没烧晕。
“你们要不要把前后座的隔层封上?”车子行驶了好一会儿,菲兹才慢半拍地想起来,“我怕传染给你们。”
“没事。”燕绥之笑说,“真传染了也没关系,反正最近都泡在医院,发烧了抬手就能让医生扎一针。”
菲兹呸呸两声,“别乌鸦嘴,烧起来多难受。”
“不过说起来——你们最近都会呆在医院吗?不晾着那个当事人啦?”菲兹说,“昨天事物官还感叹呢,说那种脾气的当事人,就得碰上你们这样的,多晾他几天他就知道急了,免得满嘴跑马兜圈子。”
顾晏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你们还议论这些?”
“当然啊,关注度这么高的案子,所里高层包括合伙人们都很有兴趣。”
菲兹说起杂事就来了兴致,黑眼圈都没那么重了,“你们前些天不是晾着当事人到处出差嘛,合伙人大佬们屁股都坐不稳了,还问过你的事务官亚当斯你究竟有没有胜算,打不打算好好准备,还逮住我问过一回,就因为咱们是邻居。”
“是么?”燕绥之说,“南十字也不是小所,什么大案子没见过,不至于这样吧?”
菲兹说:“上次酒会不是出人命了么,挺影响律所形象的。他们大概希望能借这个大案子好好出回风头,所以巴不得你们整天整夜不睡觉,扑在这案子上,以表诚心。我跟他们说你们查有利证据去了,免得他们又瞎操心。”
……
春藤医院清早倒挺忙碌。
顾晏刚进门就接到了一通通讯,来自于当事人贺拉斯·季的看守警员。
“是我。”顾晏说,“我这里有点事,会见时间可能要往后推半个小——”
“不用推不用推!”菲兹正在刷智能机挂号,闻言连忙冲他们挥挥手:“看病我还是没问题的,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跟着我耽误时间。”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顾晏“嗯”了一声,冲燕绥之道:“你跟菲兹在这里,我去贺拉斯那边看看,有点突发情况。”
“什么情况?”
顾晏切断通讯说:“没说,只说要取消会见。”
这种状况对他们这些大律师而言其实并不鲜见,处理起来很有经验,不算什么大麻烦。
顾晏打了声招呼,便先过去了。
燕绥之陪菲兹去了诊室。
医生一边给她绑了个基础体征测量仪,一边问道:“怎么烧起来的?”
菲兹小姐又把她睡浴缸的壮举复述了一遍。
医生听得直皱眉,“就那么睡了一夜,家里人也不知道喊你?”
菲兹撇了撇嘴说:“光棍一个,没有家里人,谁能发现啊?”
“抱歉。”医生朝燕绥之只看了一眼,大概是错把他当成菲兹的男朋友了。
医生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道:“不过下回真不能这样,不说别的,皮肤也受不了呀。你们年轻人单独过日子可真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