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填充的人认为,重复放一段不会有大问题。只要把监控时间改好了,很难会被发现。
但偏偏碰上了燕绥之和顾晏。
“不止这段。”顾晏指了指楼外不断重播的视频,“这边也有两个是重复的。”
他轻拍了一下燕绥之的手,占了播放控制器,把楼外监控的视频拆开,3点以及3点10分两段视频并列放在大屏幕上,同时从起点开始播放。
这就万分直观了,因为左右两个视频里,除了角落显示的时间不一样。剩下所有步调都完全一致。左边墙下的花树抽搐两下,右边的也抽搐两下。
左边的草坪起了微澜,右边也来了一个浪。
顾晏转头冲乔说,“所以你昨晚没看错。”
之所以没有看到光点,是因为本该出现光点的视频被替换了。
经理顿时一个激灵!
监控视频都被改了,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怎么办?”经理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一只手还在空空的领子上来回摸着。
片刻之后,他又猛地反应过来,压着椅子背问值班员:“昨天也是你值班?”
值班员哪敢接这个锅,连番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早上6点接的班,昨晚是巴里。”
“巴里一个人?”经理皱着眉问,“不是规定过夜里值班要两个吗?”
他三两下调出工作用的智能机屏幕,把排班表翻出来一看,“昨晚不应该是巴里和丹两个?”
“对,一般是两个。”值班员支支吾吾地说,“但是……但是偶尔有特殊情况,跟组长请个假也行……毕竟夜里监控中心其实没什么忙的。”
经理脸都黑了。
值班员又连忙解释了一句:“真的是偶尔才会这样,一般请假了组长会另找人替,有时候干脆他自己来替。但是最近感染的人很多,人手有点紧张,所以……所以上次组长请示过您,说实在不够夜里只有一个人怎么办。您说……先、先克服一下,正让人事官招人呢。”
有一就有二,能克服一次就能克服第二次。
经理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顺着值班员的话一回想,就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懊恼地低骂了自己一声。
“怎么着?找得到人吗?”乔问。
经理连番点头,“放心放心!对面就是员工宿舍,我给组长拨个通讯,让他把巴里带过来问问。”
他边说边拨了通讯,对面一接通,他就急急道:“在哪?昨晚监控室为什么只有巴里一个人?丹呢?”
“出疹子?”
“药物上瘾?”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先给我把巴里叫过来,我在监控中心这边等他。你也一起过来!”
燕绥之提醒说:“低调点,先别声张。”
经理应了一声,把同样的话嘱咐给那位倒霉组长。
他挂了通讯,想了想又让值班员把那两处监控重头捋了一遍。这样重复的片段一共有三处,走廊占了两个,一个是凌晨3点整到3点10分的,一个是3点40到50的,楼外则是3点10分到20。
“所以……”经理有点忐忑地说,“如果真的有不明人士,大致是3点之后几分钟进的那个房间,四十几分出来。乔先生您看到的光点——”
“我印象里是3点10分左右,刚出头吧,11、12分的也说不定。”乔说。
“还有别的角度的监控么?”乔想了想又问经理,“比如视角更高一点的,正对着窗户的?”
经理摇头,“不可能在那种角度设监控啊,哪有对着客人窗户拍的道理。就这么些监控,每年还时不时要接受一些隐私方面的投诉呢,众口难调啊。”
说起来有个不算笑话的笑话,全联盟监控装置最少的地方,排名前三的分别是酒城、红石星和德卡马。
著名的破烂地、著名的政治中心以及著名的销金窟。
前者是没人管,后两者是总有人拦着不让装。
经理一脸愁容地等了五分钟,收到了组长的通讯,刚听一句话就叫了出来——
“巴里不见了?什么意思?不在宿舍?”
他朝燕绥之他们瞥了一眼,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急,冲通讯那头的组长说:“其他地方呢,看过没?通讯联过几次?一次都没通?”
“你再找找!”
又五分钟后,监控中心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酒店制服,戴着监控组长名牌的人匆匆进门,“啪——”地背手关上门,脸色煞白地冲经理说:“找遍了,真找不到。”
第116章 身份(四)
又二十分钟后,终于有人找到了巴里——
酒店员工宿舍往东200米有一家小酒吧,酒吧外面有个造型夸张的喷泉池。巴里脸朝下,上半身浸在喷泉池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这样一来就不是什么低调不低调的问题了。
顾晏他们斩钉截铁地报了警。
法旺区警署专用的银豹警车沿着悬浮路线疾驰,在市区高架上空呼啸而过,在空气中划出三道并列的车痕。
他们拉着乌拉乌拉的警笛,一路畅通无阻,没花多少时间就赶到了法旺区边郊的悍金花园酒店。
三辆警车在市区内没有碰到什么阻碍,反倒在悍金花园酒店的大院门口犯了愁。
因为酒店外面堵满了记者车。
打头的警车疯狂鸣笛,酒店安保铜墙铁壁似的站了一排,连推带搡才给警车开了一条道。三辆车这才得以鱼贯而入。
警长带着两车警员从车上下来,大步流星进了酒店大楼。
余下的一车警员一溜小跑,扯着警戒线把整个酒店院门围了起来,又在管理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员工宿舍东边的那个喷泉池。
“肖警长。”酒店总经理等在门口,跟警长打了声招呼,“辛苦跑一趟了。”
肖警长在法旺区当值有很多年了,对悍金花园酒店的管理人员并不陌生,有好几个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皱着眉朝院门外瞥了一眼,不满地说:“你们这里有人嘴很松啊,事情还没查,消息先漏出去了,外面那帮记者到得比我们都早。”
总经理无奈道:“您误会了,不是我们漏消息,那些人也不是刚刚才到,准确而言他们都不是因为出事才来的,只不过恰好让他们碰上了。”
围在外面的车光看标志就能知道,大多是些没名堂的网站。那些网站为了能博点儿热门,事事都奔在最前面。这次南十字搞的酒会,请的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对这些网站来说,那就是满盘的肉,嗅着味道早早就来等着了,哪管有没有事。
“门外那帮哪能被叫做记者。”总经理说,“真记者听了要黑脸的。”
“算了。”肖警长问:“那些人呢?”
“那帮贵宾?”
“嗯。”
“这会儿都在花园里。”
酒店的玻璃花园里,南十字律所这次邀请的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比昨晚的预热酒会还要多,气氛确实前所未有的紧绷。
肖警长跟着总经理进来,先是泛泛地冲花园里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在耳边扣上扩音耳扣,道:“很抱歉,让诸位在享用假期的中途见到我和我的警员们,事实上我们也不想打扰这种美好的聚会,但工作还是要做的。关于那位可怜的员工,我想诸位多少听说了一点,我相信这件事跟在场的大多数女士先生们无关,但是例行公事,还是需要做一下笔录,希望诸位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同时也体谅一下那位可怜的员工。”
在场的客人们没什么异议,但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怎么了?”肖警长盯住最近处的一位客人问,“您看上去好像很不乐意。”
“不是。”那位客人扭头看了看周围人,冲警长道:“我没有不乐意,我很乐意配合您的工作。脸色不好只是因为……好好的酒会碰上这种事,有点糟心。”
他这话大概能代表在座的大多数人,作为东道主的律所合伙人高先生就是其中脸色最难看的一个。听了客人的话,他有些抱歉地扫了众人一眼,尤其是大腿最粗的曼森兄弟。
在看到米罗·曼森毫不掩饰的臭脸后,他又万分头痛地收回视线,用力揉起了太阳穴。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于“死了个员工”这种事并不在意。
燕绥之他们右前方的位置,有一块花圃天然围出了一处卡座,几个单双人的高档沙发椅里坐着三个人,他们面前的大理石方几上搁着几份早茶,还散落着扑克和牌九。
其中一位一边听着警长的话,一边手里还在拨弄着几张扑克牌,翻书似的翻出“哗哗”的声音,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菲兹小姐窝在燕绥之旁边的单人沙发座里,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就摇着头“啧啧啧”了一串。
“菲兹小姐你舌头怎么了?”燕绥之明知故问,提醒她别太明显。
“没,看到不喜欢的人舌头尖就疼。”菲兹吞了一口咖啡,“那个克里夫特别傲慢,昨晚就把我气得够呛,要不是因为他是客人,我肯定不给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