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和王大虎顾着手上提的东西和姿态悠闲的肥猫,只恨自己没再长只眼,再时刻盯着南子慕。南子慕如今是凡人,平时又不爱往身上揩任何带香味的东西,现下往人堆里一钻,就算王大虎的鼻子再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南子慕不走寻常路,跟着人堆走又太挤,于是走了一半他改了个方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却是在戏台后边了。
戏台后边有换衣服的有背台本的,也有不少化妆和吊嗓子的。
南子慕绕过一排脂粉味奇重的梳妆台,正欲再往里走,却突然被一个男人拉住了。
“这位爷,座席在外边,这儿是后台,不能随意进入。”
南子慕回头看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长的一脸和气,但横陈着肥肉的脸上并没有胖出富贵的感觉来,反倒有些中年油腻的猥琐感。
那男人看清他的脸后,愣了愣,问道:“你是……有人介绍你来的吗?”
这戏院背后的老板昨个才与他说过,要送一个极品来他们这学戏,说不定就是这个。
他想了想道:“我不是管这个的,你先在这站会,我去把管事的叫来。”
南子慕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个头。
让他乖乖站着是不可能的,趁着那中年男人走了,又没人注意到他这边,南子慕慢悠悠地往里边垒叠着许多木箱子的地方走去。
放在上边的箱子缝里,露出几块彩色布料,料想着应该是装戏服的箱子。
那下边装的是什么?
南子慕继续朝里边走,突然被拌了一下,然后他就听见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南子慕却步,转身缓缓蹲下,看见了差点将他绊倒和撕破他衣角的罪魁祸首——是一把红缨枪。他的衣角被撕的很平整……说撕还有些不太贴切,这个痕迹,更像是被划开的。
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把露出来的红缨枪,是开过刃的真兵器。然戏院里用的兵器不都是没开过刃的吗?
这儿有数量不小的箱子,里边难道装的都是兵器?
南子慕还没来得及打开箱子看看,一抬头又看见了那位中年男子,那中年南子慕居高临下地觑着他:“你在做什么?”
“被道具绊了一脚。”南子慕轻描淡写道,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单纯样子。
那中年男子身旁的年轻人开口问:“就是这位吗?抬起脑袋来看看。”
南子慕站起身子,这个年轻人身量颀长,生着一张蕴着书卷气的脸,南子慕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
“嗯,甚好。”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声道,“模样是很好,只是高了些,不过幸好骨架不大,让几个妈妈好好调/教一下,应该不比那个叫小锦的差。”
“是谁让你来这的?”
南子慕操着一口蹩脚的京城话开口:“我自己,来的。戏园门口,贴着应召……”
年轻人截口打断,问:“你是来应召的?要学戏?你可知道这里的戏子都是从小学到大的戏骨,你若没有经验的话,这么大的年纪,想学都不一定学的好。你年纪多大了?”
南子慕随口胡诌道:“十六。”
他看起来的确不大,谎称自己十六,两个男人也没有质疑。年轻人继续问:“你是外地人吗?一个人来的京城还是和其他人一块来的?”
“是,因为我父母死的早,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是一个人来的。曾跟着一个师傅学了点戏,可惜他,命短,还没来得及教会我,就归西了。”南子慕正色道,“我没读过书,在家乡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想着,来京城谋生。”
说完他憨憨地笑了几声:“而且……京城的姑娘,也,也好看,等我赚够了钱,就讨一个回去……嘿。”
南子慕装的还挺像,全然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二愣子。
不过这个年轻人也不傻,他扫了一眼南子慕身上穿着的衣赏,皱着眉问道:“你这身衣裳看起来可不便宜,这像是穷的活不下去的人能穿的起的吗?你可莫要蒙我。”
南子慕变了脸色,如鲠在喉般纠结,他的嘴皮子动了动,但始终没发出声音来。
中年男子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这,太丢人了,我不好意思说。”南子慕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的笑容成了窘迫。
年轻男子:“有什么不可说的?你放心,我们都是正经人,你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们才好放心让你留下来学艺的不是?”
南子慕又纠结了会,才吞吞吐吐道:“我刚来京城的时候,被人给骗了,他说让我到他家去做下人,我刚去他就给了我一锭金子。我还以为是自己走运,碰上了一个好雇主,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中年男子追问。
“没想到他居然想睡我,我一个大男人,怎肯愿意屈身于人下。那些,那些娘们唧唧的哥儿,我都看不上,更不可能去当哥儿……”南子慕眼睛里有愤怒闪过,演的跟真的似的,“还好我偷偷跑了出来,这衣服是他给我准备的,我总不能光着身子跑路。”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心照不宣,南子慕这张脸是极品中的极品,要是再学会了唱戏,那必定能成为这里的头牌。
况且他又是个孤儿,不听话杀了就是,也不会有人会知道。
年轻男子十分满意地问:“那行,不过你几时能来?”
“我去客栈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就可以来。”南子慕说,“不过你们这……月例多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是老实人,害怕再受骗上当,你们明码标价,我也好安心一些。”
年轻男子一点头:“我们这包吃包住,普通人月例二十两,若你成了角,这价肯定是要往上成倍抬的。”
南子慕痛快道:“好,那我明早就来。”
第26章 算账
“南子慕!”王大虎站在原地等了半天, 愣是没敢走,现下一眼看见从戏院里逆着人群走出来的南子慕,忙喊了一嗓子。
南子慕听见声音, 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王大虎方才是心急如焚, 生怕他又出了什么事,这会见到他全须全尾的一个人, 怒气更甚, 朝着他大呼小叫道:“你方才去哪了, 才一眨眼你人又不见了, 多大人了, 能不能稳重些?”
“嘘,小声些,你这么大嗓门吼的我心烦意乱的。”南子慕道,“你还敢教训我,没大没小的。”
“……”王大虎一口气郁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南子慕才好。
“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一只匕首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大虎他是关心你, 怕你又重蹈之前的覆辙。”红玉的语气倒是还算平静——南子慕这人听不得别人凶他, 你朝他大喊大叫说出来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 若是恼了还会骂回去。
山神虚长了这么多岁, 人还是个小孩脾性,没成熟过几次。
南子慕这回倒是听进去了,没什么情绪道:“我知道, 我还以为身上带着大虎给的玉佩,就没给你们打招呼。”
王大虎“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还以为?你再来几个还以为,我看你还有命在。”
南子慕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进他嘴里,又拍了拍他的背道:“吃颗甜的,消消火,我下次会注意的。”
“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吗?”红玉问。
“走。”南子慕说。
转眼已经到了黄昏。
南子慕自然是不愿意用两只脚走回去的,但当街让王大虎将他扛回去也不好看,于是干脆到车马铺去租一俩马车。
他们远远的就看见两个店员在一起交头接耳,有说有笑。而等到他们一靠近,那声音却徒然听了,搞的当时的气氛有些尴尬。
“两位小哥方才在说什么,看上去似乎很有意思,也说与小女子乐一乐呗?”红玉毕竟是精怪,模样不可能丑,难得有这么个活泼的漂亮姑娘主动和他们主动搭话,两个店员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其中一位店员笑着问:“姑娘瞧着眼生,不是这儿的本地人吧?”
红玉随口胡诌道:“小哥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是和我家少爷一起来的,少爷现下有些乏了,就想着租辆马车回去。”
另一位店员轻声说:“那你们几位该是不知道了,就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个丞相府,丞相夫人惯会欺负人,咱们这都是她的地界,从没人敢拖欠房租,有几个晚了一天的,听说直接被活活打死了。”
“竟如此蛮横,官府都不管管吗?”王大虎问。
“官府衙门奉承她都来不及,哪里敢管到她头上,再说这地租签的是白纸黑字,还不起租就偿命,她是理直气壮,谁敢拿她怎么样?”店员说道,不过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红玉看起来对这事很感兴趣,追问道:“然后呢?怎么个报应法?”
店员津津乐道:“这不是又到月末了么?今个下午她来收租,最近这新开了家裁缝铺,旧的那家就门可罗雀,几月下来亏光了家底,这月就交不起租了,说是要再亏欠几天。这位夫人哪里肯啊,当场和身边跟着的仆人开始闹,将他的裁缝铺砸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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