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受吾将 完结+番外 (手冢亚美)

　　“这上面有他的味道。”酒吧老板又点了一支，这次却只是拿在手上。
　　厨师长坐到他旁边：“师父会回来的。等打完仗，他就回来了。”
　　“回来找我吗？”酒吧老板苦笑，看着袅袅青烟飞上夜空，渐渐消失，“等他功成名就，就算还要我，他的父母怎么会让他和我这种人在一起？”虽然帝国的法律允许同性婚姻，“不得歧视同性恋”甚至写进了xian法，就算军需长的父母接受得了一个男儿媳，酒吧老板也不敢奢望他们能容忍位列高级军官的儿子和一个男娼在一起。
　　“师父是孤儿，没有父母。他还没记忆的时候，就被扔在孤儿院了。”
　　“他也是孤儿？”酒吧老板想起对军需长说自己曾经在孤儿院的经历，此时想起来，却像是在炫耀他曾经得到过父母的宠爱一样。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却没说出口，战场上九死一生，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告诉他。“你师父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厨师长仰望星空，“不过师父不是给了你一张银行卡吗？”
　　“这个？”酒吧老板从贴在心口的口袋里掏出宝贝一样珍藏着的银行卡。
　　“出征途中，很可能没法和家人联系。不过看卡就知道了。这是师父发军饷的卡，只要他还活着，每个月，军饷都会按时打到卡里面。如果有个万一，抚恤金也是打到这张卡里，交给家属。师父没有父母，孤儿院里的兄弟都和他一样在十七团服役，现在卡在师公你手上……”厨师长露出暧昧的表情拱了拱酒吧老板，“还不让我叫‘师公’，师父这可是赤果果的求婚了啊。”
　　原来银行卡是这个意思。酒吧老板的嘴角抑不住幸福的弧度：“他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厨师长顿时豪情万丈：“师父以前常说：‘子曾经曰过：食不厌精，意思是要吃就吃好吃的！又曾经曰过：食色性也，意思是美食美色要一起吃才好吃。’”
　　“你就趁你师父不在，使劲编排他吧。我可不信你师父会说得出这种气活孔老夫子不偿命的话。”即使真的说过，酒吧老板的厨艺惨不忍睹，长得比他好看的也大有人在，哪个都不符合军需长的期望。
　　“知道为什么不提酒吗？”厨师长一脸促狭。
　　“因为‘子’没有‘曰’过？”
　　“‘子’确实没有‘曰’过，师父关于这一点特别庆幸。”厨师长大点其头，“因为他别说是怎么都酿不好酒，甚至只要调酒器到了他手里，基本上不出三个小时就会被摔坏。师公，看你调酒的时候，师父眼睛都直了吧？”
　　“不知道。”酒吧老板倒是真的经常看军需长做饭看得出神。
　　“美酒美食美人，人生的乐趣齐活了。”厨师长一拍膝盖站起身，“你说我这会做饭会酿酒还会做甜品的，怎么就遇不到让我惊艳的美人呢？”
　　“你真的会回来吗？”酒吧老板拿着烟，仰望浩瀚星空，猜测军需长是不是也在紫星的某个地方，和他欣赏一样的星星。
　　“全部家当都在你手里。他不回来，你让他下半辈子喝西北风去？”厨师长说完就跑。


第112章 12
　　按时打军饷，就说明他还活着。打进来抚恤金，就说明他已经死了。每个月发军饷的日子，酒吧老板几乎是抱着听死刑判决的心情抱着portal，一遍一遍地拉网上银行的明细单，直到看见军饷按时打进来，才能暂时放下心来，然后继续下一轮的提心吊胆。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
　　距离十七团开拔，已经过去了三年。酒吧老板靠军需长留下的银行卡重振旗鼓，生意规模越做越大。如今快餐店又开了两家分店，照样家家爆满，生意好到让酒吧老板不好意思继续让厨师长每天忙完了丹露的生意，还要跑过来白干活，坚持要按照市面上的标准工资给他报酬，需要做的也仅仅是监督大厨和二厨的工作，不用他再下厨亲自动手。酒吧的生意依旧，情趣酒店在往来驻军的一再坚持下，也终于重新开业，但是绝不扩大规模，老板也绝不会再陪任何一个人上床。
　　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回来。资金开始顺利周转以后，酒吧老板也把营业收入存入同一张银行卡，看着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大，憧憬着等战争结束，他可以和军需长一起用这笔钱开始新的幸福生活。然而每次看到电视上播放关于前线的报导，都能让酒吧老板一脸煞白地像等死刑判决一样看得目不转睛，以至于为了避免他的过激反应吓到顾客，厨师长自作主张，找人把快餐店和酒吧的电视都改成闭路电视，只放广告和体育比赛转播——事后厨师长很是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不然的话，让酒吧老板知道靳团长曾经擅自把十七团拉到前线，还导致全团官兵阵亡过半，他非要活活吓死不可。问题是时间久了，酒吧老板甚至开始对“十七”这个数字神经过敏。别说是报纸上凡是提到十七军团的，哪怕是豆腐干小新闻，都会被他小心翼翼地剪下来做成剪贴册，有一次大厨在闲聊时，说起自己有个十七岁的女儿，都让酒吧老板差点跳起来，看得厨师长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万幸，前线形势一片大好。整整三年多的提心吊胆，终于等来前线全面胜利的消息。
　　终于再也不用对着不知道方向的地平线望眼欲穿，终于再也不用在领到骨灰盒的噩梦中夜夜惊醒。快餐店和酒吧拉出“庆祝胜利，全店免费”的横幅，酒吧老板坐在吧台凳上，看满店狂欢的顾客，觉得他们的欣喜加起来，还不及他自己心中无与伦比的欢乐中的万一。
　　习惯性地打开portal，翻开网络银行，酒吧老板才想起来已经不需要看这东西了。大脑还来不及思考，手指已经熟门熟路地点开账户明细，军需长的账户上赫然出现了一笔数额巨大的汇款，汇款人是帝国军方。
　　阵亡将士……抚恤金！
　　酒吧老板眼前一黑，从吧台凳上载下去。


第113章 13
　　酒吧老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水州总院的留观病房里，手上扎着输液。
　　“师公，你终于醒了！”感觉到床上的人动了，在一旁的厨师长立刻跳起来，“还好还好，医生说只是一下子受了太大的精神刺激，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酒吧老板想坐起身，却觉得头痛欲裂，还一阵阵地犯恶心，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跌回病床上：“十七团回来了吗？”
　　“回来了，应该明天就能到水州了。”
　　“你师父呢？”
　　“他……”厨师长心虚地移开视线，接着故作轻松地给酒吧老板拉好被子，“没事，师公，你好好休息。酒吧和快餐店的生意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医生说你要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你好好休息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是他在遇到军需长以前，从嫖客身上染上了什么病，再加上最近焦虑过度，已经无药可医，剩下的只有享受临终前的余生了吧？厨师长走后，护士每隔一小时来给他量一次体温。即使没什么医学常识，酒吧老板也知道自己高烧不退，但是护士除了物理降温，根本不给他做任何处理，想来是对临死之人，多余的治疗早已失去意义。
　　天黑了，酒吧老板又累又困，却被疼痛的关节和翻江倒海的肠胃折磨得睡意全无。窗外的夜空中，烟火把黑夜染成五彩斑斓的一片，远处传来宴会的喧嚣，庆祝银河帝国取得全面胜利，病房里面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旁边病床上的人打鼾的声音像抽风机，另一边的床上，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shen吟不断，护士台的呼叫铃不时传出“XX床呼叫”的智能人声，值班护士穿着软底鞋，幽灵一样面无表情地来来去去……酒吧老板刚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临终时的场景。想不到不是被孤儿院的其他孩子欺负死，不是被某个嫖客在床上虐死，不是在某个阴暗的小巷被打劫的小流氓一刀捅死，而是像普通寿终正寝的人一样，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只是时间上提早了几年。
　　军需长死的时候，应该更痛苦吧？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紫星的某个角落，甚至很可能被炸得面目全非，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不过没关系，酒吧老板会去找他，哪怕用尽灵魂中的每一分能量，找遍整个紫星甚至整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趁着值班护士不注意，酒吧老板拔出输液管的针头，对着手腕狠狠地扎下去。割腕应该是割这里吧？看流血量，应该扎对了，只是口子还不够大。真奇怪，居然一点都不痛，红色的血在白色的床单上蔓延，还挺好看。酒吧老板对着手腕继续一针一针地扎下去，直到值班护士发现异常，惊叫着扑过来。


第114章 14
　　我这是死了吗？酒吧老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叼着烟头站在自己面前，兴奋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还是在水州总院的病房里。眼前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嘴里咬着笔帽，不耐烦地用蓝黑色水笔敲着塑料病历本，发出烦躁的“哒哒”声，宽松的白大褂让她看起来比实际体型大了很多——这是水州总院门急诊部的主治医师田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