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亚被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一跳,他眼角瞥见特丽丝面无表情、麻木不仁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心悸。
他本要开口劝阻一下母亲,她一向听他的话,但记起来这的目的,那些话随即咽了下去。
他柔声细语的扯开话题,把老母亲哄得笑成一朵花,褶子厚的能夹死苍蝇。见特丽丝还没弄完早餐,他抓这个机会小声开了口。
“妈,姐姐昨儿是不是带回来钱了?”
老母亲一怔,狐疑的皱眉:“没啊?她哪来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沙瑞亚一五一十的把特丽丝流产的事儿说了,又添油加醋说是克劳德干的,义愤填膺极了。
他又忧愁的低头:“克劳德为了封口,给了她5000金币,可姐姐那个性格,我真怕谁花言巧语给她骗去,所以来问问。”
信息量太大,老母亲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不敢置信的张大嘴,一字一句的尖叫:“特·丽·丝!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狗表子!和你说了多少遍,别和克劳德吵架,你不作死他为什么会打你!这个孩子生下来你知道你能多享福吗!”
她气急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愤怒的捶打着被褥。见特丽丝抿着嘴一言不发,继续吼:“你给我滚过来,有但做没胆承认?要不是你弟弟告诉我,准备瞒你母亲一辈子?拿了钱你还不告诉我,你连你妈都防着?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年生了你就该直接扔地上摔死!”
她这些话太诛心了,饶是沙利亚,听着也窝心极了。
老母亲如老树皮般褶皱满面的脸因愤怒抖动着,像飞蛾翅膀上诡异的纹路。
不该是这样的……
姐姐孝顺懂事,从小支撑其整个家,带大弟弟,照顾病床上的母亲,十里八乡的人没人不说她好,母亲怎么能这么对她?
但望见病床上瘫着的母亲,沙瑞亚又觉得,母亲只是口直心快,刀子嘴豆腐心——天下哪个母亲不是为了孩子好呢?母亲生他们不容易,又生了病,脾气不好也说的过去。
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大事了。
再说……姐姐都忍这么多年了,再多忍这么一次,也没太大关系吧?
这么想着,沙瑞亚不自然的避开特丽丝投来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揉含着绝望与痛苦,却仍残留一丝希望的目光。
而那抹最后的希望,在沙瑞亚垂下头去不管的那刻,如燃尽油灯,不甘的摇曳着,逐渐消亡。
在老母亲冷嘲热讽,一个脏字都不重样的辱骂下,特丽丝默默从房间拿出了那一袋金币。
她眼神黯淡无光,可怜的祈求弟弟:“别全拿走,别全拿走……母亲还要治病,我联系了医生……500金币,不不,200金币就好……”
沙瑞亚握住钱袋的手一顿,几百金币对他来说并不多,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未等他说什么,老母亲又随手抄起拐杖扑头盖脸的砸过去:“这些钱你平时拿不出来吗?还惦记你弟弟的钱?你弟弟同你不一样,他是要娶城市女孩的,钱少了,盖不了大房子,人家怎么同意!”
木质拐杖十成十的沉,砸到特丽丝脸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她的额头眼见着流下血来,油亮红色液体汩汩滴进眼睛,好似泣血恶鬼般y-in郁恐怖。
老母亲再不理会定定站那的大女儿,转向沙瑞亚,好声好气的说道:“乖心肝儿,你吃了饭快走,别同你姐姐一般见识。”
一切,都仿佛在梦中。
沙瑞亚那日回家后,呆愣愣的望着麻袋里的金币,竟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阳光穿过灰尘笼罩的窗户,打在沉甸甸的金币堆上,反s,he出刺眼的光泽,璀璨的他睁不开眼睛。
他把麻袋塞到床下,呆滞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去后院把牛n_ai瓶搬到破自行车上,走回日复一日的送n_ai路线。
男爵府管家一如既往地递给他一金币赏钱,他还是那般感激不尽的模样,无比平淡的把一个硬币放进胸前口袋。
就这样过了几日,一想到床底下巨款,沙瑞亚心中便有股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钱,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吗?
这日路过赌场时,天幕还未沉下。墙上贴着的夜晚璀璨耀眼的霓虹灯,此刻展露出最真实的模样,裹着一层油灰,肮脏而黯淡。
门卫冲他打招呼:“沙利,好几日不见你,怎么不来玩了?”
他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冷淡:“没意思,不想玩了。”
门卫一改劝他玩的态度,赫然摸摸脑袋:“也是,不要赌了。我前几天听说了你差点……总之戒赌吧,挺好的。”
这些话全是为了他好,但沙瑞亚听到耳里,心里总一阵阵不舒服。
他定定看了门卫一会儿,猛地跳下自行车,在门卫诧异眼光中大步走进赌场。
“来都来了,赌一把试试运气吧。”
他两只手指捏出胸前那枚赏钱,因为贴近心脏的位置,已然有了温度。
金币在白皙指尖中反着清亮的光,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为何,他的心在悸动,冥冥之中,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告诉他,赌。
分开重重围观的人群,他压在了“幸运者□□”的0671号位。
“幸运者□□”是赌场最特殊的一个赌盘,直径两米的大转盘上,用油漆划分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数字,下注的人可以压任意钱在任意数字,每一个月开一次奖。若指针停下在你下注数字,你便可以得到一万倍的下注钱——这便是整个赌场翻倍最大,却也是中奖率最低的□□。
总有些自诩幸运儿的人,押注在稀奇古怪的数字,试图爆冷门。可惜自赌场建成以来,仅有一个人赢了奖,发了家,这是真真正正天上掉馅饼,毕竟概率太低了。
然而概率低至如此,仍有前仆后继的人上前押注——这可是一万倍!赌一个铜板试试看嘛,万一中了呢,也是个大数目!
沙瑞亚来的正巧,正逢这月“幸运者□□”即将开奖时间。
他压的数字非零非整,毫无奇特之处,赌徒们好奇看一眼出手阔绰的男孩儿,不以为意的又撇过头去,讨论烟酒女人。
沙瑞亚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压这么一个奇怪的数字,他却毫不后悔,寻了休息长椅坐下,静静等待开盘。
夜幕降临,开奖荷官换了新人,不是上次y-in险狡诈的老头子。
新荷官背后紧跟着男爵府管家,他高大身影一如既往裹在三件套里,神色y-in沉高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似乎是来做公证人的,在瞥见紧张人群外远远坐着的沙瑞亚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让沙瑞亚有些意外,他扬起嘴角露出阳光假笑,也冲管家回了礼。
新荷官转动□□后的发条,巨大细长的指针飞速转起来,在赌徒们震耳欲聋的吼叫中逐渐降速。
0800、0760、0730、0700、0680……
0671.
那个毫不起眼、非整非零的数字上,竟压有一个金灿灿的硬币。
奇迹!这意味着什么,这一个金币将变为一万个,那是什么概念!
见证历史奇迹围观的赌徒们欢呼起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几近震破楼顶,均急忙火燎的问是哪个上帝宠儿下得注,仿佛自己中了奖般激动不已。
而真正的赢家沙瑞亚,则愣愣的坐在长凳上,维持坐姿,手脚冰凉。
一个视线越过欢呼的人群紧紧打在美貌少年的脸上,他下意识望过去,正对上管家y-in霾沉郁的目光,这是想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实体怪物,张开獠牙将他吞噬般,凶恶而热烈。
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突然,男人笑了,他笑起来其实是极英俊的,只是常年y-in沉着脸,不曾有人敢正视对上他吃人般的目光。
男人轻轻张开嘴,优美的唇形仿佛在说什么,沙瑞亚背后发冷,他清楚地认出,男人在说他的名字。
Sariel……
舌尖轻点在上颌,温热气息包含爱意一同涌出,念出这个令人心思缭绕的名字。
沙瑞亚记不住他是怎么回的家了。
光怪陆离的金钱璀璨光泽遮盖住一切视线,管家招呼赌场小厮帮他搬了整箱金币回家,他瘫在沙发上望向天花板出神。
这个家无比破旧,却是由老家最好的家具组成的,他有了钱,本应去换个更大更豪华的住所,他却无法想象自己住在别处的情景。
窗外繁星高挂,只有蝉声还回响在夜空。
只听一个急促踉跄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昂尖细的女声兴奋激动:“沙利,我该死的吝啬哥哥同意我离婚了!咱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沙瑞亚疲惫全无,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跃起:和这个老女人光明正大在一起?开什么玩笑?!
他眼珠子一转,装出虚弱不已的声音:“太好了,安洁,再没什么能阻拦我们的爱情了。”
安洁莉娜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虚弱:“沙利,你怎么了?生病了?”
“是的,不小心感冒了,”沙瑞亚假装咳嗽几声,“我刚吃了药困极了,先睡了。我怕传染给你,咱们明天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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