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光虽然貌似大大咧咧的, 却是个实打实的人精儿,经过刚才那一番动静,他立刻就明白了,李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和原森完全不同, 原森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于是他改变了策略, 采取了怀柔地卖可怜政策。
果然,李禤犹豫了一下, 仿佛有点难言之隐地说,“我不进去。”
“为什么?”逄光压抑住他想爆发的脾气, 好声好气地问。
“……”李禤还有点犹豫。叶繁问原森,“原道长,你上次把我送回去那个香炉,这次不能用吗?”
原森“哼”了一声,转开脸,僵硬地说,“那个是能把人送进去,但送进去之后,就和我切断了联系,如果发生危险的话,我没办法控制,也没办法救人……所以我已经决定不再用了。”
“哦。”叶繁也想,如果发生像上次那样的危险,就不太好了。
逄光却捕捉到了什么,“可以把其他人送进去吗?”他看向原森,激动地说,“把我送进去!不会发生危险的,还有这办法,快!”
“……不行。”原森看见逄光那副为了案子不顾一切的样子就来气,唯有逄光,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的。眼看逄光走过来,原森跑进卫生间,咔哒地锁上门,在里面没好气地骂,“滚开,我说不行就不行!”
“人命关天啊原道长!”逄光拍门。
“人命关我屁事逄变态!”原森咆哮。
“……”逄光悻悻走回李禤面前,商量着说,“你能把我送进那个……魔圈里头吗?”
“是心魔。”叶繁指正。
“随便什么吧,能吗?帮个忙,大美人。”
李禤拒绝:“你不行。”
在逄光要气绝而亡的时候,李禤又说,“不过,叶繁,可以。”
逄光瞬间满血复活。在一旁收拾餐余垃圾的叶繁,对自己突然被点名,十分意外,不过见逄光和李禤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他义不容辞地点了点头,“组织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优秀!”逄光由衷地感叹,“小叶老弟,你很优秀!入|党了吗?我介绍你入|党!”
“……没有,不用了。”叶繁说,“我比较适合做个自由人士,低调地爱祖国爱人民。”
“太优秀!”逄光哪有不同意地道理!他喜滋滋地搓着手问,“李大美人,需要准备点啥?要上个香,拜拜之类的吗?”
“……床。”李禤想了想说。
“……哎?”逄光一愣之后,陡然间想歪了,但他又硬生生把思绪拉回来,喜滋滋地说,“床没有,不过我办公室有张超舒服的沙发,我不回家的时候,都在那儿睡。”
“那可以。”李禤点头。
等看到那张堆满衣物、杂乱不堪的又旧又硬的破沙发后,李禤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走——刚从沙发上刨出一个坑,要请李禤坐下的逄光立马慌了,他连忙拉住叶繁,“小叶老弟,帮个忙,我这沙发可舒服了,躺上去幸福感百分百!”
叶繁虽然也对逄光这“幸福感百分百”的说法感到怀疑,但还是咳嗽一声,说话了,“应该是我灵魂出窍后身体躺的地方吧?没事,就躺一会儿,用不了多久。”
叶繁说话间,逄光已经麻溜地把沙发上的衣服抱走,清空了沙发,他拍了拍灰尘,做出个邀请的手势,“小叶老弟,请躺。”
叶繁果真直接躺下了,他把腿伸直,居然够长——那也是,以逄光的个子,要是躺上去伸不开腿,他就算再能将就、恐怕也是没办法在这沙发上长期过夜的。
“……”李禤只得走回来,没好气地说,“坐起来。”
叶繁乖乖地坐起,李禤转身在沙发上坐定,拍了拍他的腿,示意叶繁枕着他的腿躺下。叶繁“啊”了声,有点犹豫,他看一眼逄光,脸红了一红,“不用了,我直接躺沙发就行。”
李禤没说话,抬脚在沙发上轻轻踢了一下,沙发下头立刻破了一个大洞。
叶繁和逄光同时一个哆嗦。叶繁二话不说,立刻枕着李禤的腿乖乖躺好,但他躺好后,仰头看着李禤的脸,脸不由更红了,思绪突然有点飘飞。
李禤被叶繁这么一看,脸也红了,他眉头一挑,轻叱出声,“啧,闭眼。”
叶繁傻乎乎地笑出来,闭上眼。
这画面是相当美好了,甜的让人咬牙切齿……本来办案心切的逄光,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粮,突然眼红的很,啊,好嫉妒,叶繁你什么命啊,汪!
李禤指尖弹出暗红色的血线,缠绕在叶繁右手中指上,紧接着,叶繁站起身,跟着红线漂浮在空中,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逄光自然是看不见红线和叶繁的灵魂的,在他眼里,叶繁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头枕在李禤膝盖上歪向一侧,仿佛是睡了过去。李禤握住叶繁的右手,低头在叶繁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眼中温柔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汪、汪!
*
穿过一片低迷的薄雾,眼前渐渐明亮起来。
传来潺潺的水声,伴着几声鸟语。
叶繁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一处古代庭院里,大概正是春天,庭院里鲜花烂漫,湖水碧澈,欢游着肥硕的锦鲤。
“……这是什么地方?”叶繁心想,却不由自主地穿过水面的回廊,走到朱红色的八角亭下坐定,亭子里摆着一架古琴,他走过去,在古琴前坐下,弹了起来……
弹琴?还是弹第一次看见的古琴?!
叶繁一头雾水,身体却丝毫不受他自己控制地、饶有兴致地开始抚琴了……
他抚琴时,耳边不住有佩环叮当声,他尴尬地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发现他放在琴弦上的手,又白又小,手指纤细柔软,手腕上戴着碧玉样的镯子,再往上看他的衣服,是天青色古代的刺绣锦衣,手臂又细又软……他腾地想站起来照镜子看看他的脸……但身体不受他控制,依旧气定神闲地抚着琴……
忽然想起失去意识前,李禤在他耳边说,“你会暂时替换掉关欣欣的灵魂。”
……所以他现在是关欣欣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关欣欣在这里干什么?
——他必须在离开之前,找到一些线索,然后通过线索找到心魔本体才行,可没空在这里悠闲地弹琴!
叶繁内心着急万分,弹琴的人却毫无所觉,直到一只白玉样的手从背后伸过来,落在他肩上,弹琴的人才手下一停,含笑抬眸看过去,叶繁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具身体看过去,然后看到了面前的年轻男子——
玉冠束发,面容俊美无俦,带着若有似乎的笑意,正含情脉脉望着他。
如果叶繁能控制这具身体,在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时,他一定是跳起来哇哇大叫地问出声:李、李禤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但身体本人,却温婉地站起,含羞垂眸一笑,“欣欣见过王爷。”
和李禤拥有相同面孔的“王爷”一笑揽起叶繁的肩膀,两人走出八角亭,漫步穿过回廊,进了一间……古代建筑,看不出年代,建筑里头殿宇阔深,陈设华丽,看起来这位“王爷”是非常财大气粗。
叶繁渐渐明白过来,这像电影一样的场景,应该是心魔本人构筑的一个世界。虽然这世界里有天有地,有人有房子,还有其他古代世界里都该有的物件,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些物品外表模糊,没有精细地刻画,显然构筑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了解这些古代物品本身是什么样子,而且还有许多本不该出现在同一年代的物品同时出现了——
如果能得到更详细的信息,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应该就能查出创造这个世界的人,也就是找到心魔的本体——
而且,身边这位“王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李禤长得一模一样,但很显然和李禤没有切实的联系,并不是同一个人。他就像个很美的模式化的王爷的符号一样,做着身为这个世界里“王爷”该做的事。
李禤是因为知道这里有个“王爷”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才不愿意进来吗?
叶繁脑子里飞速闪过各种念头,已经被“王爷”拉着坐在了梳妆台前,然后从铜镜里看见他的脸……额,很美的一张脸,像是关欣欣,却仿佛经过了某种无形的修饰,美得很不真实。
铜镜里关欣欣娇羞默默,叶繁飞快地看着眼前闪过的梳妆台上放置的物品,希望能透露出有用信息,但显然,世界构筑者又敷衍了,桌上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古代东西,甚至还有一根款式很现代的蝴蝶结发箍……
然后“王爷”开始画眉了——
“……”叶繁心想,都火烧眉毛了,还画什么眉?现实世界里时间不多了,关欣欣你醒醒,别再沉浸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了!
身体却是笑着看向铜镜里的“王爷”,叶繁灵魂正焦躁时,忽然发现铜镜里的“王爷”眨了眨眼,本来模式化的眼神灵动起来,还带着一丝狡黠。
……很熟悉的眼神,聪慧的、俏皮的、可爱的眼神……
李禤?!也来了!进到了这“王爷”的身体里?!
“王爷”忽然强行放下手里的眉笔,朝镜子里,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yeah”的手势,但很快,他又被这个世界控制,拿起眉笔,重新开始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