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婆子拉开的女子赫然就是唐月!身上特意找京都最有名的成衣店耗费百金定做的衣裙已经沾满了汤汁菜叶和泥土,发髻散乱,神色癫狂,手上还抓着一团头发丝。更可怖的是脸上豁然有一大道血口子,血迹糊了一脸一身,整个人和菜市口的疯婆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另外那个女子也没好到哪去。
“月儿——”罗氏尖叫一声,见宝贝女儿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急忙心疼地想把人扶起来,谁知唐月竟像疯了似地把她一推,罗氏本就被桑妈妈强制唤醒脑袋还晕着,被唐月这样狠命一推整个人都没站住,“砰”地摔在了地上,身心都受到剧烈的冲击之下,更加汹涌的胸闷恶心感袭来,罗氏趴在地上,呕得连心肺都恨不得抠出来。桑妈妈也尖叫一声,想上前察看夫人情况,“嚯”一下被唐月一个大力撞飞了。
真真正正的鸡飞狗跳。
唐谣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纪清光和柳言絮闪亮登场。
纪清光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门就看见这种菜市口一样的场面,柳言絮就更夸张了,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倚着丫头直不起身。
唐谣长叹一口气,发挥起侯府女儿的作用。先叫来力气大的婆子把唐月制住,又点人将几位夫人小姐和公子带到偏厅,再着人扶起夫人和桑妈妈送到偏厅厢房请城中大夫和医女医治。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了一切,尚有闲心的两位夫人将唐谣的镇定有序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
唐月的情况太惨,纪清光好心地让人领了牌子去请宫中御医,城中大夫到得倒是挺快,细细给罗氏把了脉后恭身向唐谣禀报:“小姐,据脉象看这位夫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夫人日夜操劳身子虚亏,若想日后生养无虞还是要好生将养着才好。我会开一副方子……”
唐谣听着大夫说话,正想着果不出纪清光所料,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忠义侯赶在这个当口带着兰姨娘踏进了房门,只是现在面色已经铁青。门口还站着几位关心罗氏的夫人,已然听见了兰姨娘方才惊讶得有些做作的尖叫声:“呀!侯爷这两个月可是歇在我院子里的呀!”
压着兰姨娘的尾音,躺在床上的罗氏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唐谣、纪清光、柳言絮、几位夫人:“哦吼~”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不是很爽?不过小唐尽力了。
第45章
“不可能!本夫人怎会有身孕?一定是你这庸医误诊!”罗氏养尊处优了那么些年, 今儿被唐月那么一推险些去了半条命, 好不容易醒了就听见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怎么能忍得下去,当即撑起身子破口大骂。那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 虽自认比不上宫里的御医, 但在京都也是有口皆碑, 现在被罗氏这么毫不留情地怀疑, 一甩袖子直接背着箱子走了。
罗氏是气急了, 指着那大夫的背影嘴唇颤了几颤都说不出话, 殊不知这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被戳破秘密的羞恼。
这么大的丑事叫人听见了, 忠义侯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放。若是寻常仆妇听见便也罢了, 直接打杀了便是, 偏都是些在朝中都叫得上号的官员家眷。忠义侯一个大男子不善于应付女眷, 兰姨娘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思索了一会儿, 忠义侯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唐谣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身上。
忠义侯的目光太过显眼,唐谣虽看不起他的无能,但忠义侯府名声坏了也与她无益,指了瑞草和云林亲自去取了库房里的几件珍贵物事作赔礼,送几位夫人小姐和公子出门。两个丫头都是在宫里待过的,自然知道该嘱咐些什么。
恰这时纪清光请的太医也到了,云林带着两个丫头把还在昏迷的唐月挪进了罗氏现在的屋子,瑞草则直接把人领进了偏厅。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刚刚转醒的罗氏虽不知为何有御医前来, 心里也担心女儿,但现在明显是自证清白更重要。她是很确信自己没有身孕的,靠在软枕上显出了十足的底气。
忠义侯的脸色一直不好看,碍于四公主和相府千金在场他不好说什么,罗氏又作出了那副样子,忠义侯自然而然地怀疑起是否是庸医误诊,因此气恼的情绪也散了一点,自己拉了个椅子坐下了。
忠义侯脑回路简单,兰姨娘却是个心思深的。今日闹出来的这一遭既毁了相看小宴又毁了唐月的脸,就算罗氏没有怀孕,在场那么些夫人听见了她嚎的那一嗓子,今后罗氏在京中的名声也绝对好不了。躲在忠义侯身后,兰姨娘拈着手帕死死地捂着嘴,生怕笑得太过猖狂毁了自己的形象。
唐月先太医一步被抬进了房间,就躺在离罗氏不远的塌上。破损的衣衫没有换下,但脸上的脏污却草草擦拭过了,也因此,那一大道已经凝了血块和脓液的伤口才愈发的清晰,也愈发的恐怖。罗氏当时便心疼得流了泪,忠义侯看到唐月的第一眼是厌恶,第二眼便是不满了。显然在他心里,一个容貌尽毁的女儿已经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兰姨娘也看到了唐月脸上的伤口,心知这个小姐是废了,笑容越发的抑制不住。
唐谣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这一家人的表演,忽然就觉得没了意思,也为自己感到可悲:她生在了这样一个没有半点血脉亲情的家里,还被这些人戕害至死,现在不过是施了一点手段,这个披着华丽外皮的架子竟就要分崩离析了。纪清光也感受到了她心底的不耐与淡漠,静静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包裹着自己手掌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冰凉,但唐谣竟奇异地从中咂摸出了一点暖意来。
屋里所有的眼睛都落在那正在诊脉的太医一人身上,见那太医收起了腕枕丝帕,罗氏信心满满地问了一句:“这位太医,我的身体可有什么大碍吗?”那太医摇了摇头,罗氏见状刚要露出一个笑就见他又淡淡地开了口:“夫人脉象圆滑如珠,流利回旋,是典型的喜脉,有孕应是一月有余。只是夫人脉象较弱,可见母体体质不算好,日后生养……”
太医还说了什么罗氏是半点都听不下去了,她按着自己的肚子怔了怔,忽然疯了似地爬下床就要往那太医处踢打。忠义侯早在太医说出喜脉之时便黑着脸起了身,现在看罗氏发了疯更是面色难看,迅速地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罗氏乍受了这裹挟着怒意的一下,顿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喊都喊不出来。可见忠义侯力道十足。
太医险些被罗氏冲撞,此时面色也不好看,纪清光示意峨蕊好生把人送出去,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清光,还有一个唐月躺在那呢。”
“……忘了。”
唐谣听见身旁两人的窃窃私语,又看看躺在塌上没人理会的唐月,险些笑出了声。忠义侯现在处在暴怒状态,显然是顾不上了,兰姨娘是个惯会落进下石的,肯定也不会管。那她就……也不管了吧。
这几日本就为唐月的脸和相看小宴忙活得劳心劳力身体不适,今日被女儿狠狠推了一把,现在又受了丈夫一脚,急怒攻心之下,罗氏喉头一痒竟喷出一口血来!身下也霍然漫出一阵暖流。罗氏艰难地朝自己身下看去,裙摆已然慢慢渗上了血迹。
“呀!夫人这是小产啦,这一个多月的身子……”兰姨娘再次发出了害怕的惊讶声,罗氏这下是真的气急攻心,竟又晕了过去,身下的血迹却没停止流动,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锈腥味。
被正室侵犯了身为男人的尊严,又当着女儿和公主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忠义侯此刻又气又恼,冷声叫人把罗氏丢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转身离去时瞥见一旁要死不活的唐月心里更是厌恶,只叫人把她和她娘一起丢回院子里。奉命来拖人的婆子互相对视一眼,也瞧出侯爷没有要请大夫的意思,放心地把两个人带到了院子里,临走时还神神秘秘地给院里的小丫头透了底。
不过片刻,夫人和小姐犯事失宠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院,等桑妈妈在房间里悠悠转醒时,偌大的院子里竟只有她和几个洒扫丫头。满身是血的罗氏和形容狼狈的唐月大大咧咧地被丢在房间的地上,不知生死。
“夫人——小姐——”
大开的窗户无人去关,夜里的风直吹得人心头发凉。
忠义侯本就怒火中烧,又有温柔小意的兰姨娘在一旁煽风点火,当即提笔写了休书,连夜让身强力壮的家丁将休书和罗氏一并送到了罗府。罗府大半夜被敲开府门送回自家满身是血的姑娘,顿时整个府邸都沸腾了起来。请大夫的请大夫,探消息的探消息,竟也闹了一宿,天亮才渐渐安生。
唐谣还是和纪清光一起回了公主府,因着看了一天的闹剧也没吃什么,饥肠辘辘的柳言絮也到公主府去蹭饭吃。正吃着时,三人就收到了忠义侯写休书还连夜把人送走的消息。面面相觑,一张饭桌上的三个人显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唐谣,纪清光,柳言絮:“这人是个智障吗?”
且不说休书七出就那么几条,猜都猜得到,光是今天赴宴的那些夫人平常闲嘴时漏个一句半句,相信不要两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忠义侯被自家夫人戴了绿帽了。世家最重名声,寻常人家要是出了这种丢脸的事谁不是藏着掖着怕人知道,他倒好!写个休书还把人连夜送回去了!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被绿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