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最近朝中有什么异常吗?”
按理说,后宫不得干政,纪清光虽然是公主,却万万没有插手政事的道理。但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着长大,纪清光又有脑子有手段,纪清珩早已习惯完事与妹妹商量,断没有什么隐瞒的。
“说是异常倒算不上,只是……户部尚书近期办砸了一个差事,父皇不太高兴。”
“却也没有到撤职的地步是不是?”
纪清光仿佛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 纪清珩却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对劲:“却是如此,父皇朝上训斥之后便剥了些权,但职位还在。”
“百花宴……名单上有户部尚书的女儿,那名字是皇后关照过的。”纪清光状似无意地从一叠名单里抽出一张来,递给纪清珩瞧。
“未看出什么不妥。”纪清珩拿着那张纸上下打量了一番,仍旧只看出了一个名字。
纪清光料到如此,拿回名单也不为难他:“一些女儿家的心思罢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喜用木枝香,那香不贵重,却少有人用,”说着抖了抖手上这张纸,“从我手上出去的一切纸张皆浸泡过药水,最留气味,着人细细分辨,便知有熏了木枝香的人碰过这纸。”
“二皇子结亲当是大事,大宫女亲自检查名单以防万一也是有的。”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纪清珩放下手中的书册,轻轻抚起自己腕间的玉坠,“户部尚书不那么显眼了,父皇赐婚也就爽快一些。”
“嗨呀,别提这些晦气事了,将军去边关也许久了,什么时候回朝呢?”纪清光笑嘻嘻地倒在窗边的榻上,满意地看见一向沉稳持重的兄长抚着玉坠的手乍然僵硬。
“糖糖!”
哟呵,连小名儿都逼出来了,纪清光知道自家兄长不好意思了,急忙带着东西溜了。
她也不是无缘无故提起这人,只是万能的代理主神自然知道今晚有人会悄摸摸地溜回来。原世界线中纪清珩处理了整夜的公务,冷落了那位少年出名的将军。现在她把人家的思念之情撩起来了,他那位兄长应该也没有心情看密报了吧。
成全了一桩美事的公主殿下功成身退,喜滋滋地回了自己宫里,但等舒舒服服地被伺候好躺在轻软光滑的丝绸被里时,抱着粟玉芯软枕又生起一阵伤感:她的亲亲爱人现在还不认识她呢,呜呜呜……
此时的侯府里,唐谣也把自己团进了锦被,思考自己应该在百花宴上表演个什么才艺才能出名又不引起皇家人注意:二皇子的下场是不怎么好的,但若是让她去抱未来皇帝的大腿她也是不敢的。至于四公主,更是要敬而远之。
这种场合表演琴棋书画的肯定不少,她自知自己文采不足,也不去献丑。若不然……她采些花瓣做脂膏吧,数量不多还能送人。四公主金尊玉贵,定是瞧不上这些东西的。
想到这里唐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上辈子她识人不清,傻乎乎地被那对母女养废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格又怯懦,不喜与人交谈,渐渐的,她这个侯府的嫡女竟被排斥出了都城的贵女圈子,唐月却混得如鱼得水。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做出多少毁坏自己形象的事,贵女圈子里还有人会为她说话,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而唐月,永远也不要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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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谣的母亲本是蒋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如今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唐谣,更是被外祖和哥嫂疼进了骨子里。尤其是大嫂子,膝下两个儿子皮得跟猴一样,看见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更是爱得不行。
百花宴当天,大房的二儿子亲自套了车送她去,路过林家时还捎上了另一个小丫头。
林苏茉看见唐谣终于不再打扮得像之前那样土里土气可开心了,一路上都在缠着她说话,将她从头夸到了脚。
“茉茉。”唐谣也是被缠得没法子了,只能拿马车上的各色点心堵她的嘴。林苏茉也知道自己可能太吵了些,讪讪地笑了笑,转眼又被小桌上精致的点心吸引了注意力。
唐谣和林苏茉还在马车上聊天,另一边唐月已经跟着常家表姐进了皇宫。
因为想着要让女儿寻一个好出路,继母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给唐月打扮的。特意选了宫里御赐的软烟罗做衣裙,虽是青里揉蓝的素色,衣襟袖口处却用银丝勾了花瓣滚边,既不会显得艳俗,也不会过于素淡。头饰是用珍珠细细攒起来的花坠在灵巧的单螺髻上,并一支赤蝶衔珠流苏步摇,走动间却不见晃动,显得得体而端庄。
常家小姐见她甫一进园子就引起了众人注意很是不满,偏皇宫重地,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露出什么异色,只好面带笑容地走向平素交好的姐妹处,一齐聊天赏花。唐月也不恼,端着一脸温柔的笑去寻自己的姐妹了。
“月儿,你今天怎么是跟着你表姐来的呀?”问这话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儿。侯府如今不比从前,兵部又一向受各方看重,所以纵使这小姐戳中了她的痛处唐月还是只能面不改色地回应她。
“大姐姐回了外祖家,我不便前去打扰,恰好表姐相邀,便和表姐一起来了。”
“你与蒋家无血缘,确是不便。”那小姐也是个心实不会说话的,唐月本意是想宣扬唐谣不体恤姐妹,如今也被噎得无话可说。
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小小的惊呼,众人循声望去,顿时呼吸一窒。
只见园子里陆陆续续走进了几位贵女,只是最打眼的无非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位小姐,由小太监引着缓缓走来。
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着一身琵琶襟浅绿云烟裙,头发梳成了简单的垂云髻,其中缀着几朵散落的玉海棠,并一支嵌花镶珍珠细钗。那海棠玉色泽极好,雕工也逼真,走近了仿佛能闻见其上的香味。肤色白皙,眉眼含笑,颇为动人。
但出众的不是这出挑却不夺目的打扮,而是这少女通身的气度。双手交叠在身前目不斜视地款款走来,裙摆微动丝毫不显轻浮。
“这是……忠义侯府的小姐?”
“是唐谣?”
唐谣的到来无疑引起了园子里的一阵骚动,但还未等有人上前与她交谈,太监高声的唱喏响了起来。
“熙凰公主到——长宁郡主到——”
这下子园子里的人心是真的沸腾了起来。
四公主啊!
那是多么尊贵的人物?
单从圣上以“凰”字作公主封号便知其受宠程度,更不论她那深受陛下看重、前途无量的兄长,都城里占地千亩、富丽堂皇的公主府!
长宁郡主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当今唯一异性王的唯一女儿,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与四公主情同姐妹,并称“大元双姝”。
唐谣恭敬地随着众人退到两侧,跪地俯身,一时环佩叮当,好不悦耳。
“诸位小姐请起。”
没过多久,只听得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华丽天成的语调,仿佛是一匹最亮丽最光滑的缎子似水般从心头滑过,听得人心中一凉,甘愿臣服在皇室威严下。
又是一阵琳琅脆声,一众娇小姐好奇地向传说中的四公主看去,有定力不够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因无它:四公主生得,太过美丽夺目了。
乌黑的长发梳成精致的随云髻,除了一支凤钗并几朵头花再无其他赘饰。只是那凤钗一看就不凡,彩凤下尾旖旎,鸟羽粼粼,自珠宝花叶中引颈飞鸣,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泽。最动人的是那凤凰口中衔着的宝珠,通体晶莹圆泽,走动间散发出璀璨光泽。下缀细细的珠宝串饰,末了一颗血色纯正的红宝石落在耳边,随着走动微微摇晃着,闪出一片幽深的光。
那一支钗便已是价值连城了,更遑论那尊贵女子身着的一袭绯色宫装。那衣裙全身上下自是红艳艳的,像是云霞氤氲进天幕,艳丽无双。薄如蝉翼的海鲛锦掺了金粉,细细密密的闪着璀璨的光。那一匹万金的布料上自是没有绣寻常纹样,而是用极纯的墨色丝线在广袖及裙摆滚边,仿佛海上滚起的波涛。一只金银丝线勾勒的凤凰也自裙摆而起,绕身而上,绚丽的尾羽在一片绯色上铺开,细密的珍珠洋洋洒洒了好几百颗。凰首温顺地落在衣襟,作臣服状。
再看那女子,本就生的白,不施脂粉也比上好的羊脂玉细腻,眼眸漆黑。光华流转间竟如春日一般妩媚,却又浸染了皇室生来的高傲与威严,上扬的眼角似乎含了一丝冰冷的讽意,叫人不敢直视,唇色是浓烈的红,惊人的活色生香。
唐谣看见这样惊人的美丽与尊贵,竟一时缓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小说起就喜欢这些古代的衣服首饰的名字,有小伙伴和小唐一样吗?
第35章
四公主仿佛心情不错, 挽着身旁同着绯衣的女子一路走到了园子中央, 那便是长宁郡主。长宁郡主也很是美丽, 只是与四公主的高贵逼人不同,她的气质更加出尘, 飘渺如云端仙子, 即使身着艳丽的红色, 也丝毫不显俗气。
“你架势太大, 把人都吓着了。”长宁郡主裴涵和纪清光站在一起, 感觉到不似之前热烈的气氛时, 笑着抱怨了纪清光一句。虽是戏言, 纪清光也应了她, 嘱咐了一句何时开席后就带着裴涵和丞相府千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