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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之百足不僵 (轻樟)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雨水接连着从密云间不断淌落,浑身浇湿的少年才停下了脚步,大力喘息着,怔怔望着大雨水洼里自己激荡着的狼狈身形,忽然抱住胳膊蹲在地上,呜咽了起来。等冷风在耳边一吹,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有浅浅的踩水声从身后不断响起,他慌张的转头,正好看见瘦了半圈的湿漉小兽好奇的在水洼间踩来踩去,踩来踩去。
  他重新在雨中站起来,只觉浑身又冷又倦,可再也不想看见那个人,茫然环顾四周,纷纷草木在狂风骤雨中不断弯腰,他发觉自己迷路了,心里惊慌了一瞬,跟着颤抖着从迷匣里翻找出早先预备好的罗盘,百足城在遇龙森林北边,看着铜勺在盘子里慢慢稳定,他终于安下心来,再望了一眼先前居住的山洞方向,头也不回的朝着北方走去了。
  他在林间树下稍作休整,眼见阴沉沉天空仿佛给戳个窟窿,大雨不断漏下,而周围渐渐昏暗下来,想着不能随随便便在林中过夜,霜白撕了片巨大叶子顶在头上当伞,冒雨前行。
  那只山鸡惊慌的朝他扑来时,霜白愣在原地抓住手里大伞叶子,还没作出反应,脚下奔雷小兽一扑,眼前电光一闪,那只颇大的山鸡才露面便给奔雷小崽轰在地下,霜白扭头就走,没走几步又倒退了回来,找张牛皮纸裹住鸡爪,拎着野鸡阔步前行。
  大雨慢慢停下来,他在树底下找了块稍干的高地,点起篝火,又用刀子割下大条鸡腿,粗略褪毛,学曜诚那般用枯枝串了,架在火上烤,或许疲惫紧张,或许第一次野地里烤肉,反正这条鸡腿烤得半生不熟,有些焦黑有些还带着血丝,霜白犹豫着咬一口,没嚼两下就吐了出来,想起中午那顿大餐,他恨恨的将鸡腿往林中一扔,再看身边奔雷幼崽欢快的啃着竹叶,霜白更饿了,勉强塞了几口糖果,继续赶路,终于又在林间找了几颗认识的野果子,随便在衣角擦擦,勉强填饱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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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想到这几天随曜诚狩猎一路所见,他左顾右盼,总觉得林子里总有一双危险的眼睛尾随着自己,抬头望一眼手中罗盘,分开身前的草木快步走去。不久天彻底暗了下来,霜白却找不到山崖洞穴之类能歇脚的地方,他越走越快,身后小兽忽然唧唧叫几声,霜白一顿,只觉得脚下土地一松,顿时一屁股跌坐在烂泥地上,屁股刚落地,就感觉小腿下方空了出来,土地碎裂开啪啦啪啦消失了,他吓得连连倒退,点起火折才发现自己只顾看罗盘没看路,走到崖边都没发现,若不是奔雷小兽那一唧,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心里后怕无比,正往回走,可罗盘呢?
  那罗盘原本给他抓在手中,眼下却不见了,兴许失手瞬间随着泥土一道滚下山崖了,霜白却不能接受这事实,茫然在崖边转了又转,都没有收获,心情徒然跌至谷底,远方隐隐有兽鸣传来,他小脸一白,不管不顾攀上附近的大树,抱住冷硬树干,这一夜,便在远远近近响个不停的怪叫声中筋疲力尽的渡过了。
  一轮红日在翻滚着的浓雾云海间雄浑升起,霜白在日光袭来瞬间惊慌的睁开眼睛,迅速爬下树去。
  整夜惊吓,他面色疲倦,黎明前才眯了会儿眼,他脚步虚浮,顿了顿,抬眼望向东边红日,按夜里计划的算出方向,飞快走进丛林。
  两次险中又险的避开猛兽追捕,又缩在树荫下,任头顶看不到边的七彩巨兽缓缓飞过,霜白内心越来越麻木,日升中天时,他不出意外迷了路,在林间到处乱蹿,分开眼前草木,浑身一僵——水边停着头身披青甲的庞大蜥蜴类生物,似乎刚进过食,身旁还留着一具血肉模糊虫蚁盘绕着的大型骨架。
  他动也不敢动,生怕凶兽注意到他,可凶兽抬起头,冲他吸了吸鼻子,不好,他倒退着想要逃跑,不想脚下兽崽出卖了他,扑腾起来,“啾啾啾啾!”叫个不停,眼见大蜥蜴抬起头,眯着眼睛,微微张开布满缠绕血丝利齿的巨嘴,看过来,霜白硬着头皮刚举起他从林中尸体上捡起来的长剑,横在胸前防御着。
  大蜥蜴眨眨眼睛,抬足缓步走来,霜白后背都汗湿了,奔雷小兽却越叫越凶,他犹豫着拔腿就跑会不会激怒对方,旧事瞬间在眼前重演,大蜥蜴皱巴巴的长颈上方忽然聚集起小片雷云,几道小碗粗的雷柱劈落下来,霜白慌得连舞长剑,生怕巨兽愤怒的咬过来,那巨兽却甩了甩尾巴,没等霜白反应过来,飞快钻进树林间不见了。
  少年茫然擦擦眼角的汗珠,忽然扔下长剑转身就跑,生怕蜥蜴回过神来又来追他。身边草木不断后退,霜白却猛地刹住脚步——前方大树赫然走出一只漆黑灵敏的豹猫,悄无声息的跃下地来,抬起头,一双金色的眼瞳无情的望了过来,霜白几乎跌坐在地,他面色惨白,剧烈喘息着,看着两米来长的大猫横过身来面对着他。
  他半身不动,右手却飞快的在迷匣里翻找着,越是急越是找不出想要的东西,两管遗忘药剂掉出来,纷纷在石头上跌碎,之前用剩的药粉却怎么也找不到。奔雷小兽挡在身前,雷云还没聚结,就给大猫一掌拍进林子里。豹猫看了眼小兽方向,舔了舔嘴唇,优雅的朝霜白走来。
  眼看着豹猫在身前张开血盆大口,霜白惊恐的闭起眼睛,林间灰影一闪,曜诚!不对,霜白睁眼就见一头棕熊扑了出来,一掌便将豹猫拍倒在地,一口咬断了脖子,眼见着腥臭的鲜血在草地间洋溢开来,棕熊背对着他吭哧吭哧埋头进食,霜白忍住呼吸,扭头就跑,在林间抱出受伤的幼崽,扭头继续逃!
  这样狼狈的四处逃窜,傍晚夕阳终于迟迟的钻出云层现出金光,没等太阳落下,心力交瘁的少年再也跑不动了,爬上大树,闭眼沉沉睡着。第二天,他终于在林中发现一队猎人时,浑身衣服勾得破破烂烂的,身上到处是擦伤划痕,他激动的央求对方带他离开,还没等他说出报酬,那群人哈哈一笑,指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你往那边走一刻钟就到了。少年惊慌的道过谢,生怕对方骗他,快步往那头狂奔,温度渐渐降低,等终于再度看见渐融的雪地,零星雪花随风飘落,霜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不久便看见熟悉热闹的交易区,熙熙攘攘的人群,雪中来回奔驰的乌篷马车,霜白买了两个烧饼狼吞虎咽,脚边渐渐恢复精神的奔雷兽崽忽然哼哼唧唧叫了起来,他福临心至回过头去,一道熟悉背影渐渐没入人潮,终于消失不见,不知心里到底什么滋味,他又恶狠狠咬了几口烧饼。


第19章 回家
  摇晃的马车碾过碎冰,迎着随风抖动的浅草驶离荒野,天边模糊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来自四面八方的车马、货运也跟着密集起来,霜白掀起车帘,望着眼前不断放大的覆满白雪的高墙,连城墙上身形模糊的城卫都显得亲切了许多。车马一时在城门口汇聚,塞得水泄不通,忽然有凄厉惨叫声响起,不远处,一头马车大小的土黄色□□给临时巡逻队围攻着,随冬天慢慢结束,郊外凶禽猛兽眼见着活跃起来。
  城里却闹哄哄的,随处可见的运送物资的人们满脸喜气,先前霜白还觉得人太多太吵,这会儿又想,热闹点才叫人心安。回想入城时见到的景象,再联系三年后即将重来的兽潮,他心下黯了几分,眼前又有多少人能熬过去?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轻轻叹了口气。
  回家痛快洗个热水澡,随便吞了一颗跌打损伤丸,便一觉睡到天黑。醒时浑身爽利,身上淤痕少了不少,懒懒爬起来煮个番茄鸡蛋面,平日里普通不过的食物,今天咬一口差点有眼泪飙了出来。
  冬假就剩一天了,再度躺尸的少年磨磨蹭蹭爬下来,就着床边落地小灯,将迷匣里乱七八糟的事物倒个彻底,匣里自动分类物资,眼前清清楚楚的分出几堆来。
  最醒目的就是那堆青黄、长短不一的草药们,少年趴枕头上粗粗一数,低级草药两百一十八株,中级草药七十六株,高级草药二十三株,总共三百一十七,若按均价——低级七十铜板,中级四十银币,高级一金币——粗略一算就是五十金币!少年连连瞪大眼睛,心里怦怦直响,这还只是按普通草药价格算的,里面还包含了不少稀有、珍贵药材,稀有药材翻三倍、珍贵药材翻七倍!霜白脑袋一热,将眼前草药往怀里一圈,鼻子气都喘不匀了……但,最近没什么要置办的,况且一摞古方等着试验,这些得留着自己用。
  其次是一旁整整齐齐的竹叶堆,竹叶已然干透,泛着清淡竹香,少年回头看看一旁玩耍着的小奔雷兽,猛意识到它还没有名字,叫什么好……奔雷崽?等人偷么……不然小白?霜白对浑身雪白的奔雷母兽印象深刻,可此刻小东西还没换毛有点不搭……霜白皱眉看着小兽,兽崽抬起头来,忽然朝他唧唧一叫——就叫唧唧!霜白浑身一震,这名字通俗易懂,一目了……然?听人说越高等的灵兽越通人性,万一哪天这小家伙开窍了,发现给人喊作唧唧,不得一道巨雷劈死他!霜白黑了脸,连摇头,等等,这家伙有时候唧唧叫,有时候又啾啾叫,啾啾?也好听啊……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霜白朝埋头扑球的绒毛小兽喊声啾啾,啾啾茫然的抬起脑袋,望着他困惑重复了一声啾啾,没把霜白给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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