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被黑气包裹着的娑戈依然在里面反抗。
黑色气团忽然被胀大,是里面的娑戈妄想利用兽型挣脱气团,但她的打算显然落空,只见缠裹在她身上的黑气已经凝出实体,颜色越发浓郁纯粹,如墨无差。
娑戈兽变了好几次,结果都没有成功,每次她都以为自己能拜托这诡异的黑气时,就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束缚,侵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知何时,不起眼的冰屑穿透黑气悄然爬至娑戈的身体,那些冰屑与粉尘大小相差无几,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蓝色光芒,席卷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入娑戈的皮肤。
随着这类物质侵入的增多,娑戈全身冰冷,渐渐的,反应也迟钝起来,更可怕的是她失去了与妖丹的联系!
她恐惧又惊慌,她突然想到,当初她挖去归流离的妖丹的时候,归流离是不是也是这般痛苦?还有那些被她多去妖丹的妖们,是不是也是这般被恐惧折磨?!
可很快她连恐惧、害怕等类似的情绪都没有了,因为她发现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处器官的存在,但她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确切地说,她已经无法操控她的身体。
整个过程并没有多长时间,刚开始气团还随着娑戈忽而变大忽而缩小,娑戈还不时发出点痛苦愤怒的声音,但是很快,什么动静都没有了,黑气也渐渐变淡,扩散开,地上还留下一堆冰 晶,与冰晶和黑气结合形成的黑色颗粒。而里面的娑戈彻底消失不见,连点血水都没有,唯在地上留了颗墨绿色的妖丹。
妖丹千疮百孔,散发着暗淡的光泽和隐隐恶臭,没有半点灵气,上面的黑斑是吞食了死灵受到的侵蚀。
曜侍剑竖立在空中虚转了数十圈,而后倏地自发飞起,劈向了静静躺在地上的那粒丑陋的妖丹。
妖丹不受曜侍锋刃,顷刻间崩离破碎。
如此,娑戈再无复生的可能。
曜侍深深陷入山石之间,须臾,一个虚影从剑身里渐渐显形,由虚无渐渐凝实起来。
亓官慕寒面部紧绷得厉害,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而不受控制地失控了,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冒出古怪的嗬嗬声!
从剑中出现的人,正是刚才被兽型的娑戈一口吞掉的归麒。
归麒此时身上可以用衣衫褴褛来形容,他那双墨色的眼瞳变得十分红冶,密密麻麻的如同鳞片的暗纹从皮肤底下浮现出来,既繁琐,又神秘。
他的双手手指变得更加细长,手背上不仅仅是暗纹而已,而且覆盖的货真价实的鳞片,十指指尖冒出锐利漆黑的指甲,指甲形成弧形的钩状,看起来就锋利无比。
经络从皮肤下浮现,青色的血管凹凸不平,看起来就在要爆开!
归麒看着亓官慕寒,四目相对,时间仿佛禁止。
归麒嚅嗫地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地抱住亓官慕寒,周身被熟悉的寒气和冷香包裹,缓缓闭上眼睛。
一直隐忍着不咳出来的血从嘴角缓缓溢出,形成一条妖冶的血丝,紫色的。
随着意识的消散,他最终只来得及听到岩睚忽然惊起慌张的声音:“爹爹!娘亲身上全是血……”
亓官慕寒接住全部重量都压向自己的归麒,双臂扣得紧紧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令他的手指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当然知道,归麒身上全是血,而且是妖血。
亓官慕寒深刻地感觉到归麒此刻全身都在发抖,不,应该说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无意识的痉挛。
“归麒……”亓官慕寒忍不住哑声唤道。
“别吵……好……困……”归麒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到亓官慕寒身上,轻轻在颈窝蹭了蹭,无意识地回应着,声音虚弱极了,“让我睡……”
亓官慕寒温柔地将人抱在怀里,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然后不予众人如何,带着归麒径直离去,却也无人敢拦。
旭日东升,气温渐暖。
这真是寒冬腊月里不可多得的好天气,院里的腊梅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冷艳高贵。
冰晶因气温的升高而融化,柔软的花瓣与剔透的冰晶,这是多么动人的美丽。
归麒就是在这浓郁的腊梅香里醒来的,花香迷迭,引人心醉。
只是,看到室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归麒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眼神阴桀冷酷。
他慢吞吞的在床上坐起身来,任被子滑落,内衫凌乱,露出暗纹还没褪尽的脖颈,因瘦了许多,锁骨凹陷得厉害。
房间里为了空气流通,窗户是开着的,烤着火炉,这时寒风正盛,而归麒好像一点寒意都无所知。
即使面上已经冻得青紫,血丝都冻了出来,对此也毫无反应。
“嗷嗷~”趴在火炉旁边打盹的馒头终于发现了不知何时醒来的主人,撒欢地冲过去,扑进归麒的怀里。
摔在地上的不正像根凌乱的麻绳,被摔得头晕脑胀,愣是被迫从冬眠里醒来,哀怨到极点。
归麒温柔地抚摸馒头柔软的毛毛,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馒头在归麒身上乱窜一通,最后趴到肩膀的位置,讨好地舔了舔归麒的下巴。
亓官慕寒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射出凌厉冰寒的目光惊得馒头爪子没抓稳,“噗通”一脑袋栽被子上,还弹了弹。
馒头甩了甩晕乎乎的小脑袋,偷瞄了眼邪主人可怕的表情,抖着毛,不知是跑的还是滚的,回到不正旁边去了。
亓官慕寒送完君一焚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了,自然不是送君一焚去这浮世某处。
归桐屿因空间异常而丧命,同时,也已经通过空间转生,不过并不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另一个世界,就是当初君予墓被妖皇用尽最后一点力量送往的异世。
君一焚在安定好君家以后,就来了药门,他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人,哪怕是兄长,他也是第一次相求,只为了追那心尖上的蛇妖。
如果能有回头的机会,君一焚绝对要把归桐屿牢牢拴在身边,不让他离开半步。
天知道,当他知道归桐屿被空间搅碎,什么都没留下的时候,真的几乎崩溃!若不是归梧司告诉他,兄长可能有办法助他寻到转生的归桐屿,他绝不会苟活至今!
归麒看到亓官慕寒进来后,神情终于有了生气,他不禁往床边挪,下一刻就靠近了熟悉的怀里。
“你……去哪里了?”归麒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很哑,是那种像砂纸般的粗哑。
亓官慕寒低头吻了吻归麒的额头,然后将归麒扶着坐好,挥手将窗户关上,回答:“我送一焚去异世。身上这么冰,还吹冷风?”
馒头带着不正讨好的蹭到亓官慕寒的脚边,不过并没得到一分眼神。很明显,亓官慕寒还在不满馒头刚才舔了归麒的下巴。
归麒往亓官慕寒的怀里缩了缩,轻叹了口气,眯上眼睛,眼睫轻颤。
亓官慕寒几乎是立刻就觉察出归麒的反常,垂眸一看,完全可以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了。
须知道,寻常时候亓官慕寒这张脸是鲜有表情,更别说这么明显了。
此刻的归麒贴着亓官慕寒,仍在往亓官慕寒的怀里钻,他虚眯着眼睛,眉头紧蹙,眉心的朱砂痣好像一滴干枯的血。
火炉里的火还在继续烧着,因为关上了门窗,屋子里的温度已经渐渐升了上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暖。
归麒无意识地紧抓着亓官慕寒的衣服,拽得皱皱巴巴也不知。亓官慕寒自然不会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归麒身上。
这样虚弱无力的归麒,只有在刚收下归麒的时候,亓官慕寒看到过,那是归麒发病的时候。
归麒现在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喘息,让亓官慕寒总觉得归麒下一口气会接不上来的感觉,看得他心都揪成一团。
“归麒……”
亓官慕寒面色难看到极点,他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第一次慌乱失措到不知道怎么办了。
邪医又怎么样,空有一身能力,在自己最在意的人痛苦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是亓官慕寒此刻最狠的词!
听到熟悉的冰冷的声音,那声音还明显带着焦急,归麒微眯的眼睛动了动,跟着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归麒并没有睁开眼睛,准确地说,他此刻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把……窗打开……吧……”
粗哑的声音从归麒口中说出来,竟带着说不尽的沧桑,也压抑着几乎压不住的痛苦。
听闻,亓官慕寒忙挥手,隔空将窗户打开,一阵并不算太冷的寒风吹了进来。
之前就说过,归麒的黑麒麟血脉最多融合了七成,也正是这样,娑戈才会选择吞食没有完全融合的归麒,来争夺黑麒麟的血脉传承。
娑戈贪图黑麒麟的血脉传承,以及妖皇的位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年归流离死后,君予 墓没发现妖丹就是因为在那之前娑戈就设计挖掉了归流离的妖丹!
活生生地取出妖丹,那种痛苦,不会比削肉剔骨好受,那种疼痛是直击灵魂的,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