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何欢捏着纸张,这对正派围剿无双谷太有助力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个时候拿出来,无异于把刀架在了陌无双的脖子上,他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与陌谷主后来发生了何事?怎会落得如此局面?”
宁飞逸眼中恨意翻涌,略一犹豫,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却仍和盘托出道:“我当年得知他的身份后,便被师傅领回了门派,师傅不让我与他见面,我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正邪不两立,所以我也不知是否该与他交好下去,当然,我也气他骗我,明明是和我一起行侠仗义的知己好友,怎么一转眼便成魔教的大魔头。”
他顿了一下:“后来据他所说,他那段时间到山上找了我很多回,但都被师傅拦了下来,他怕我生气,不敢硬闯我的师门,而我以为他之前是无聊故意耍我玩,事情被揭穿就回无双谷了,因此更生气了,那个时候,我与轻鸢本就到了该完婚的年纪,师傅见我心情不好,便做主想让我们早日完婚,把婚期定了下来,没想到陌无双却对我……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知道我快要成婚了,发了疯一样一个人潜上山向我示爱,我又惊又怕,没想到他会存了这样的心思,立刻拒绝了他,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我绑回了无双谷分舵......”
他说到这里,紧紧的咬了咬牙关,眼底流露出刻骨的恨意,脸颊却飘上一抹羞涩的红。
他闭了闭眼,才继续说:“绑回分舵......多番侮辱,幸而我趁他不备,逃了出去,结果不久就被他再次抓住,他气极了,直接废了我的武功,制造我跌落悬崖的假象,把我绑回了无双谷,这些年我再也没逃出去过,他一直用我师父和轻鸢的生命威胁我,让我不敢轻生,我知他武功高深莫测,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忍辱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卜何欢听得难过,心底发凉,没想到事情经过竟是如此,想了想,可是陌无双怎会突然下此狠手?
他忍不住问:“过了这么多年,他既然还要用他们威胁你,又怎么会突然向五逸剑派和赵家发难?”
宁飞逸背对着阳光,让人看不清面容,却能听到他声音里浓厚的悲伤的颤抖:“应该是因为.....因为我的一幅画。”
卜何欢与楚听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他怀中的那幅画,上次未来得及交给宁飞逸的画。
宁飞逸声音颤抖:“我怕时日太久会忘了轻鸢,所以画了……画了她的画像,结果被陌无双发现了,他很生气,我从未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他认为我还记挂着以前的事,想要偷偷逃跑,觉得我心里这些年只有轻鸢和正派,他……关了我数日,还扬言要杀了他们,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真的这么做了。”
宁飞逸痛苦的捂住头,最后一句话里透着刻骨的阴鸷恨意,他捏着拳头,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了,似是恨极,又像痛极。
卜何欢不禁心神一颤,没想到武林中的一场浩劫,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妒忌确实会让人发疯,他想起自己看到楚听颜和林亦瑶站在一起时的感觉,也便明白了。
宁飞逸眼里是让人心惊的极端的愤恨,卜何欢能做的只是轻声安慰:“往事已矣,不要太难过了。”
“往事已矣,故人已逝,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为他们报仇。”宁飞逸声音颤抖却坚定,眼里的恨逐渐凝成化不开的冰冷,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卜何欢:“我这里有封信,你代我交给鸢儿。”
卜何欢收下藏好,承诺道:“我一定亲手交给她。”
远处的小厮走过来行礼道:“谷主回房后未见到夫人,让小的来禀报,谷主让夫人早些回去,山上风大,别着凉了。”
宁飞逸挤出一个冷笑,眼中泪光闪烁,他起身,最后对楚听颜和卜何欢叮嘱:“靠你们了。”然后随小厮走了。
卜何欢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他不止有恨,还有潜藏在他的恨之下的无尽的痛苦。
有了地图和机关图,想要离开就容易了。
楚听连续两天颜偷偷观察守卫换班的情况,找出规律,第三天,两人便想趁夜逃走。
没想到用晚饭的时候离琴竟来了,卜何欢心下一慌,碗差点掉了,楚听颜拍了下他的肩膀,“别紧张,一切如常。”
卜何欢点头,楚听颜站起身如普通小厮一般在他身后站好。
卜何欢勉强镇定下来,离琴已经走了进来,他僵硬的笑了下:“坐。”
离琴在他这用饭已习惯了,笑着坐下,桌子上放着给楚听颜准备的米饭,卜何欢本想硬着头皮说自己最近胃口大开,能吃两碗饭,没想到离琴却根本没问,毫不怀疑的的拿起碗吃了起来,速度还是那么快。
卜何欢惦记着等会儿逃跑的事,没有心思用饭,略略夹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碗筷。
待吃完了饭,离琴擦了擦嘴,才道:“你爹带着人来攻打无双谷了,正在山脚下。”
卜何欢'啊'了一声,虽然早就听楚听颜说了,但没想到他爹竟来着得这么快,看来是因为担心他们,把计划提前了。
离琴叹了口气:“看来无双谷跟正派的一战在所难免。”
在无双谷这段时间的相处,卜何欢已把他当成朋友,忍不住劝道:“不如你跟我回家吧,不要再与无双谷为伍。”
离琴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得很好看,但还是拒绝道:“我自小被义父收养,虽然他近来手段残忍了些,但他于我有恩,无双谷是我的家,我是一定要与他共同进退的。
卜何欢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要背负的责任,于是不再劝他。
离琴揉了下他的头发,意有所指的道:“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的。”
卜何欢想说,你好好护好自己吧,有宁飞逸里应外合,又有他和楚听颜通风报信,无双谷这次怕是要被剿灭了,但身份终究有别,最后只能道一句:“万事小心。”
他们注定黑白对立,无法说更多。
等到夜深人静,卜何欢和楚听颜趁着天未亮逃出了无双谷。
月光明明,寂静非常,除了树叶随飞轻响,就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一路机关重重,楚听颜始终走在前面,卜何欢看着他的背影道不出的安心,按照机关图所写,两人终于的在天亮前逃出了无双谷。
走至山脚下,天正蒙蒙亮,远远望去,前方上百人正骑马而来。
两人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凝神细看,待走至眼前,发现正是卜盟主和一众正派人士,没想到的是卜算子竟然也在。
卜何欢惊喜万分,迎了上去。
大家见到他们都是一喜,顿时下马围了过来。
卜盟主似乎很疲惫,见到儿子抖了抖手,哽咽了一下,拍着他的肩膀,连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门主也松了一口气:“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
卜算子笑呵呵的道:“我早算到你小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赵轻月笑:“算你小子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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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步
赵轻鸢也在一旁柔柔的笑着,眼中溢满惊喜,林亦瑶竟也跟了过来,似愧疚万分的道:“卜公子,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要内疚一辈子。”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卜何欢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时不知道先回答谁才好。
最后还是楚听颜出声道:“先说正事吧。”
他把卜盟主和楚门主叫到一边,犹豫片刻把赵轻鸢也叫了过来。
卜何欢拿出地图和阵法图交给他们,卜盟主细看之后眼前一亮,“这……”
卜何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跟他们说了。
卜盟主和楚门主听后沉默良久,宁飞逸当时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曾被寄予厚望,他们都记得他。
赵轻鸢受不住打击的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湿了眼眶,半天后才呢喃着说了一句:“还活着就好……”
卜何欢掏出宁飞逸的信交给了她,赵轻鸢红着眼眶接过信,小心的收在怀中。
几人细细研究完阵法,卜盟主一声令下,便开始攻进无双谷。
无双谷依靠天险和机关做屏障,本以为万事无忧,没有防备,万没想到正派会势如破竹,根本没受机关的阻碍直捣黄龙,被打的措手不及。
楚听颜走过一遍,便在前面带路。
卜何欢和林亦瑶不会武功,走在最后,待他们二人跟上,无双谷一众人已被逼至悬崖。
悬崖上,残阳如血,一场大战已近尾声,两方人马对立而战,空气中血腥味浓厚。
卜盟主朗声道:“陌无双,你残害正道人士,危害武林,快快束手就擒。”
陌无双敛了敛眸,冷声道:“陌某杀人无数,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命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来拿。”
他迎风而立,衣襟上已是血迹斑斑,怀里单手抱着宁飞逸,宁飞逸虽然不会武功,却被他保护的毫发无损,就连衣服上也仍旧纤尘未染,滴血未沾,宁飞逸手里握着一柄长剑用来防身,远远望去仍是英姿勃发,只有几个知情人知道他已是武功尽失,江湖中有些人还记得他,见到他没死具是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