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呢?”
貔貅浑身一僵。
鲲鹏裹挟一身戾气落在青鸾的余烬旁边,散发披肩好生狼狈。见周围没有旁人可供怀疑,他便一把扼住貔貅的咽喉将他提起。他面容冷峻,满怀恶意与杀气:“刚才的火,是你放的吗?”
貔貅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贪婪地看着百载寒暑未曾碰面的前夫,内心惨笑:我说你不用妄自菲薄,看,这不是来得很快么。
第59章 相公
鲲原先是不打算蹚那父子两搅和了好几百年的浑水, 随他们折腾去。这只老鸟在望不到头的岁月中, 做过许多很无聊的事打发时间。无聊到超乎想象的极限。
就连其他多数神兽没见识过的轮回, 他都亲身体验过。
在他的体验里, 神兽的死亡只是他们“生”的一部分。只是这是最难熬最未知的一段生,因为不知道死后将会自何时, 于何处而生。
神兽有着超乎所有生灵的坚韧生命, 死后百千年, 终会从某个角落里再度回归这个世界。哪怕沧海桑田, 无论斗转星移。
轻易不要叫神兽死, 但也不是不能死。这样想着, 鲲鹏就更不想管别人家的破事。
凤凰自己姿态摆得高高的,绝不轻易再向弃子示好。他被纠缠百年后终于学会了用狠辣换自己的清净:划清界限, 不叫人生出无望的妄想。
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友中二期时曾拿一根绳子挂死过自己消遣玩儿,对死亡还是颇为忌惮的。
这只高傲的漂亮鸟儿怒视了一会儿冷眼旁观的老友,坏水“噗噗噗”地往上冒。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一边看戏”的阴暗心理, 他把抛弃老友的名为貔貅的小妖精当鱼饵抛了出去:“你就没想过貔貅要是真死了, 他是怎么死得这么悄无声息的吗?”
“你说殒命在那庄主手上的神兽中,有没有貔貅一份呢?”
鲲鹏脑子里“嗡”地一声,咬着鱼饵就上钩了。再等到青鸾的火焰映红半边天,他就更加物伤其类。这死亡今日加诸青鸾, 往日不知拿谁的尸骨来祭过旗。
貔貅被他抓着, 双脚都不能落到实处, 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小王爷受惊撅了过去, 没能和他说话, 更加剧了受难者的恐慌情绪。好在他断气之前,扼在咽喉上的手掌先一步松开了桎梏。
貔貅软绵绵落在地上,咳得眼角通红。
没咳两声,面前的高大人影蹲下身来。生理性的泪水扭曲这片空间的景象,倒是这骤然笼罩的阴影,格外清晰。
鲲鹏克制自己的暴摸不清眼前这人的底细,只觉得此人瘦小羸弱看着还很好欺负。
不过这不妨碍他以最大的防备去揣测嫌疑人。尤其是当对方面露不善时。
他和凤凰不愧是朋友,摸不清前路时都喜欢把对方家属抛出来当探路石。他微微躬身,对着面容青涩的年轻男子伸出手来,宽大的手掌落在他面前,“青鸾在哪里?把他给我。”
他只摊开了手掌,没有多余的寻找动作,直截了当地表明他要的是魂石。也就明确表达了他知道青鸾已死的事实。
尽管咳个半死,呼吸尚且不畅,貔貅脑海里还是一瞬间就回忆起了青鸾死之前留下的类似的遗言。他对凤凰是至死方休,眼前这个,倒是更上一层楼。
好一个至死不渝的痴情儿呦。
貔貅一瞬间那个恨啊。没忍住就用糟糠之夫特有的怨毒眼神瞟了一眼鲲鹏。
鲲鹏活了万年,从没有待哪只神兽比貔貅还要亲近。他们之间互相陪伴千载日月,朝夕相对,同塌而眠。便是那上千个日月中貔貅从没有用那般怨毒的眼神看过他,即使貔貅现在所用的是完全不同的皮囊,他依然凭着长久相伴产生的默契,瞬间生出了一种恍惚感。
好似曾经养的油光水滑的猫儿出走数年,哪怕再次路过家门口时顶着一身猫藓缺胳膊断腿,抱过它亲过它的人依旧会潜意识觉得眼熟,蓦然从这只流浪猫身上看到曾经拥有的养不熟小野猫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貔貅率先识时务地把脸扭开了。
他看到了鲲鹏冷漠凌厉的眼,并在其中见到了一个满含怨愤却又无比渺小的人。霎时间,他脑海一片清明:他印象中鲲鹏看待万物都像看待晚辈,目光总是温和而宽厚的。老好人的眼中从无冷漠与凶暴,更不可能掐着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人,几欲送他上路。
相隔百年再次双目相对,死遁的那个终于发现原先宽厚的老东西似乎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大家伙。
他可耻地起了一脖子的鸡皮疙瘩,缩了。他现在不是无牵无挂可以四处闯荡的一只狮子,他拥有的是一套脆皮的骨血。甚至这套脆皮后边还牵连着一串同样脆弱的皮囊,鲲鹏一捏,他们就碎了。
识时务退缩的下一秒,他又被捏着下巴强行扭了回去。鲲鹏凑到他面前,不修边幅却依旧俊朗的五官倏地贴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个问题:“你饿吗?”
一个差点被捏死的人当然是不会有心思想自己饿不饿的。他后怕地故作瑟缩,努力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胆怯状摇摇头。
鲲鹏全然忘了他是来找倒霉大侄子的,他的关注点不可逆转地发生偏移,执拗地咄咄逼人:“我香吗?”
貔貅:……这老东西怕是被青鸾甩了哭坏了脑子!大老爷们的香个屁啊香!
他脑中刷过无数吐槽,面上倒是乖如鹌鹑,非常没志气地要给鲲鹏看青鸾立下的契约以消减鲲鹏的杀意。要是这老东西执着于青鸾的魂石,他还准备把小青石头双手奉上。
骨气?不存在的。对付老实人和对付杀人狂能是一个套路吗?貔貅可是很惜命的,并不打算为了奸夫甲的遗物和性情大变的奸夫乙死磕。
鲲鹏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陌生的年轻人,发现他浑身散发着都是老实人的气息。就连之前那凶悍的一瞥,都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错觉。
温柔、无害且懦弱。
老人家抿唇,一时找不到切入点,便示意貔貅带路。他来了这一趟,勉强记得要给那傲娇怪老凤凰带点什么回去,免得往后都不得清净。
这对久别重逢的老相好隔着一层陌生的皮囊,彼此都没有多话,只按部就班走在通往入云庄的路上。晚霞染红天边,一层层护送着落日半遮半掩落进群山之中。
鲲鹏一声不吭,视线犹如推土机的铲子,一耸一耸契进最深处,企图找出点什么来验证方才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他这恍如要把人衣服都扒光的露骨眼神几乎化成实质,貔貅不需要回头看,抖着一身寒毛加快了脚步。
路不长,踏过这段半边悬崖半边山壁的险路,再转过一个弯就能到达入云庄。貔貅忍辱负重,在“快意恩仇”和“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个剧本中快速切换。切到自己都头疼时,这段险路便即将走到尽头。
他舒了一口气,忍气吞声道:“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就到,我们入云庄做的是正经生意,所有契约皆是平等协商后自愿签订……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的惊呼来源于鲲鹏的突发一招。
这老家伙出手毫无预兆,趁着绕山险路还没走完,揪起貔貅的后领就一个甩手把人丢进了路外边看不到底的漆黑悬崖。
貔貅:???!!!
风在耳边呼啸形成音障,隔绝外界的一切声响,轰隆隆如同死亡之前的狂欢乐。最初的惊讶过后,貔貅本能地想扇翅膀起飞。折腾了两下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长出翅膀,瞬间急火攻心没了理智。
他勃然大怒脱口而出:“老东西,我%……¥,我早晚要弄死你!”
“你”字还破了音,在山谷里震出重重回音,凄厉,超凶。
他快速下落,山间的景物在他眼中化成虚影。两三个呼吸后,预想当中的濒死痛楚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形容不出的顺滑触感。滑溜,柔软,且带着有序的纹理,相当接近于他摸鹌鹑翅膀时的触感。
这触感一瞬即失,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跌在了什么身边,人已经落在了平地上。他丝毫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心肝脾肺肾都摔成一滩烂泥,反而安全无虞的地躺在溪水边一块长满柔软青苔的巨石上。
貔貅抚着快速跳动的胸膛,尝试着从一大团柔软青苔上翻下来,对自己怎么没有摔死的现实摸不着头脑。他脚尖将将踮上地面,双腿间骤然插入一个不怀好意的膝盖。
他一个激灵定格自己的动作,艰难地踮起脚尖不让自己难堪地坐在这膝盖上。他顺着膝盖往上看,不自觉剜了面前的鲲鹏一眼,眼睛里直勾勾写着三个大字:登徒子。
年纪一大把的登徒子丝毫不介意青苔上的脏污水汽污了自己的衣裤。他心下畅快,不怀好意地逼着貔貅保持双腿大开贴在石块上的姿势,哼笑着开口:“你方才叫我什么?老东西?”
“我没有说过我是谁。”
他逼近貔貅,企图从陌生的面容中找到自己熟悉的眉眼痕迹。见面前的人不说话,他越发执着寻觅,鼻息都喷在对方扭头躲避露出的脖颈间。
随着鼻息喷涌而出的,是同样炽热的期冀与狂热。
他不需要貔貅开口承认或否认,已然是兴奋到即将爆炸的没出息德行:“你可知道这天底下叫我‘老东西’的,从来只有你一个坏家伙?”他恶劣地抬高膝盖,逼着对方狠命踮脚躲闪,相当自然地在对方自脖颈蔓延到耳后的绯红上吹了一口气,吹得人耳朵尖都成了欲滴的嫩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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