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的碎碎念换了个重点, 他又怯又糯:“不要忤逆娘亲,她可凶巨凶无敌凶……”
貔貅哪里是个别人管得住的,鲁家小王爷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难得又在青天白日之下,心中甚是悠然。尽管这具身体瘦小又羸弱, 他还是走出了一阵快活的小旋风。
小旋风是不会被任何人抓住的, 他有着小怂包所没有的气度与机敏。
他挡开辛氏, 用意念指使着小王爷带路。他们一路走来, 貔貅早就发现凡是强烈想要表达的意见, 谁都不必说出口,对方就能感知到。
说话,或者有强烈的表达欲望而形成的类似于说话的声音,这是他与身体里另一个住户沟通的两种方式。
貔貅全程抿着嘴埋头走路,他体内的小王爷尤能很清晰地听到陌生“鬼魂”的声音:“王府的家庙在哪里?”
小王爷是个怂蛋蛋,退缩得贼快。尽管语调忽高忽低打着哆儿,好歹是强忍着害怕指路。
鲁家小王爷好歹还有些少年郎的脾气,指路时垂死挣扎挑着文绉绉的话说:“沿着坤位的卵石路走,穿过地莲草坪,再顺着离位的走廊到我娘亲的屋子。屋子边上的中女居处便是家庙所在。”
貔貅是个读过书的神兽,冷哼一声便径直往东南方去,还非常不客气地招呼了两个家丁:“你两随我来。”
他初得自由,整个人都要飞起来。姿态随意潇洒极了,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刚得了肉身的正在适应期的样子。气势汹汹,势如破竹,忍得周围习惯了奶气软糯小王爷的家丁们纷纷侧目。
辛氏此时还没被挡了一下,暗想是不是自家儿子翅膀硬了要捡起小男子汉的尊严。这个年纪的男子都是要和当娘的闹一闹的……吧。
辛氏捡起自己碎了一地的小心心,默默跟在后边。
貔貅一路穿堂过院来到窄小但香火旺盛的庙中。
这庙宇建起来没多久王妃就胎像稳固,上到王爷下到家丁都信奉此处有灵,王爷更是平日里日日要来虔诚上香。
儿子病了,上香祈祷他快点好起来;儿子惹是生非被媳妇教训了,一边给敷药一边祈祷儿子挨了揍知道痛,不会再犯;儿子读书一塌糊涂,一手执教鞭一手执香;儿子被先生责罚了,蒙混过去的同时来上香,保佑王妃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遇到告状的先生……
王妃倒不怎么来,王爷做慈父她做严母,信奉玄学于严母人设有碍。
貔貅来此倒不是故地重游,也不是多么怀念自己拜托桎梏的契机。他只是来做个实验。
他全程不招呼这具身体的亲娘,径自上前去找那困了他两次的破石头。
破石头有大半个人那么宽大,只要它在屋子里,便能一眼看见。
貔貅目标明确冲进去,宛如死狗走出来,那股子铩羽而归劲劲儿恨不能把小王爷掀翻了踩在地上揍:“石头呢?你敢骗我?”
小王爷委屈:“这满屋子的祥瑞有三成是石头,你要哪一块?”
他哼哼唧唧地打商量:“你是冲着块石头才上我身的吗?你要哪一块,我一定给你。求求你拿了石头就走吧!”
貔貅没搭理这叽叽歪歪的话痨,转身问家丁:“你们可知庙中一块黑色巨石去了何处?”
家丁们早就察觉今天的小王爷不是奶味的,直觉不对盘,便探头探脑看了眼王妃的脸色。
王妃皱眉,似是有什么话活生生咽了回去:“在你爹屋子里。”
貔貅挟持着噤若寒蝉的小王爷去了王爷的书房。
黑色且硕大的石头安静地躺在书房的角落里,被一块质地细腻的红绸布盖住,好似一个新嫁娘。
貔貅走过去一把揭掉了上头的红布,石头便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和百年以前相比,分毫不差。
他围着石头转了两圈,心道:就是它了……
他随后便让两个家丁靠着石头整整站了一个时辰。一个紧紧挨着,另外一个离得近但不碰着。一个时辰过后两个家丁一齐走开,双双完好无损,精神充沛。
貔貅回想起自己初初长出肉体时,石头也是这般没有任何妨害。直到他行将能长成,魂石中逸散的灵气让他快要长出最后一寸血肉时,这看着蠢笨的霸道石头才开始毫无预兆地吸灵气。
石头对灵气稀薄的凡物没有影响,甚至是对只长了一半肉体的神兽也不存在负面作用。
它似乎是有一个境界值,一旦超过,便会激起它的食欲,促使它向外侵略扩张。
貔貅让那两个家丁退下,自己翻身躺在了石头那弯弯的窝里。
十几年前那个小鬼出生了,长成了现在的小王爷。基于人类没有魂石不可凝聚灵气的特点,他能活着出生,自然是在体内拥有了一个核。
自己的魂石,一定就在这小王爷身体里。
神兽天然就有充沛的灵气,少一丝多一丝是难以察觉的。他不知道这个人类的躯壳里有了多少他的灵气,有没有到挑起黑石胃口的地步。
若是黑石有了胃口,保不准会把他再一次打回原形,逼得他沉睡。
貔貅不介意,他都睡了百年,对沉睡这事不带怕的。他现下是一个疯狂的冒险家,愿意用再睡一觉的代价来试验这石头的各种性能,摸清楚他的底细。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他也如那两个家丁一般,没有丝毫力竭的感触。
人在黑石面前的反应和他当年身死魂消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凡物仿佛天然就受到这破石头的优待,怎么折腾都激不起一点水花。
犹如年岁稍长者在老者面前笑闹会挨责骂,幼童们却能绕膝玩耍,胡作非为也不被教训。
他念及此,一个纵身跳起来,整个人都是轻快的:“人类的身体,可真是太好用了……”
小王爷:QAQ还给我。
貔貅才不理这战五渣倒霉蛋,他得到了这个结论,脑补已经到了抛弃他玩弄他的鲲鹏老贼如何跪倒在他脚下的戏份。
捡一具凡人的壳子,他能搅出一场复仇大戏。
他脑补得十分畅快,好不快活!正要命人进书房把石头搬到小王爷的屋子里,全程不说话跟在身后的王妃拦住了他。
王妃的眉心就没舒展过,此刻皱的更紧了。她拉住貔貅的袖子:“班儿,你随我来,为娘有话要跟你说?”
而万里之外的鲲鹏正浮尸状漂在天池的水里。他一身里衣斗湿透,底下穿一袭及脚踝的长袍子,此时袍子正宽敞地展开,再水花的簇拥下环着他一荡一荡地漂浮在水面上。
水是暖的,从来不如冬日寒风般让人沁骨冰凉。
他落在这水天一色中,不知该去向何方。
毕方四处游乐,每隔几十年拜访一下朋友圈的一群孤寡老鸟。他们年纪大的鸟不好找对象,容易被小年轻们嫌弃更容易让他们觉得有包袱。
原先她羡慕凤凰和鲲鹏有人爱慕,正春心萌动打算去钓只小奶狗试试。
不料这两老哥哥一个接一个马失前蹄,被甩出“有家有室美满鸟儿”的行列来和他们单身鸟儿保持一个水准。
她就不羡慕了,还时不时额外一下关心这两小可怜……不是,老可怜。
毕方扑扑翅膀保持在碧蓝碧蓝的天空中:“鲲,鲲哥哥,随我去玩不?”
鲲鹏眼睛都不睁,大有泡死在天池温泉中的意思。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失恋的反应怎么能保持两百年还越演越烈……快随我出去玩,找个新的男人消消火。”
毕方发出两声动听的长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学学青鸾,他把她阿爸丢在一边不去想自己四处玩闹了两百多年,他精神状态可就比你好多了。”
“听我一句,把天池上和貔貅有关地都丢掉,定情信物什么的也丢深山里。”毕方苦口婆心地劝,“眼不见心不烦。他都不要你了,你再腻腻歪歪也无济于事。丢丢丢全丢了,快去找第二春才是正理。”
鲲鹏任她喳喳了一会,这才睁开眼:“那我怕是得把自己也丢掉……”
“啊?”
“定情信物……”鲲鹏半个身子出水。他宽阔的手掌抹过脸庞,随手甩掉撸下来的水珠,露出俊挺的眉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走了。”
鲲鹏踏上沙滩,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不知道是拿去处理掉了,还是……”
还是拿去做个念想。
鲲鹏甩头,原本的长发早已被他削短,一甩便干得极快。那是他某一天听闻了“结发”的典故,脑袋抽风怨气冲脑,断发所致。
事后他留了一束,暗暗立誓哪天逮到始乱终弃的小骗子,必要割他一束头发来与自己的做结。
鲲鹏嘴上招呼远道而来前来探望的毕方,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新一程的寻夫之旅。
不管是拿去处理了,还是拿走做念想,他都相当期待貔貅和信物一起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天。
第44章 更衣
辛氏叫他, 貔貅一时有些紧张。
自从验证了猜想过后, 他便看上了这具不会被吸走灵气的人类皮囊。他还想借着这副皮囊多多利用那块堪称神兽克星的石头。他甚至会揣测, 或许这是一块能把鲲鹏也整死的宝贝也说不定。似乎找到了一条报复奸夫淫夫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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