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点点自己胸口:“更不能随意伏在外人的胸口睡觉。”
貔貅眯眼:“听不懂……鲲,你不是外人。”
他纵使偷过书,到底没能在别人库房里偷到过春宫图。这种册子都安稳窝在主人床头或是柜子里触手可及的地方,才不会孤零零躺在库房里落得个被人偷走的下场。
鲲鹏被他取悦了,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愧疚更甚:“我的错,这两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大接触别的神兽……”
貔貅打算他:“我有你就够了。”
鲲鹏皱眉,更加自责:“不,是我们形影不离太久误导了你。你不应该只呆在我身边这方寸之地,该出去结交一些旁的……”他后半句话说不出来了,因为貔貅这混不吝的家伙趁他蹲在自己面前的体位优势,骤然扑过来。
健硕年轻的狮子把男人扑倒在地,脚下踩着男人的肩窝,屁股石头一样墩在男人腰间。他伏首冲他低声嘶吼:“旁的我没听明白,就最后一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男人任他伏在自己身上,一手撸他后背企图顺毛,“是让你多出去走走,见识一下成年神兽是怎么……交往的。”
他颇有一种“我家有猪初长成,来日长居白菜地”的孤寡老父亲般的悲壮感。但这点小情小意的私心根本不能压倒他的责任心。
“你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我没有教导幼崽成年的经验,教不好你。”鲲鹏正色道:“我在这个时候还腆着脸教你要你和我日夜不离,就是欺负你年纪小不懂事,刻意误导你来和我……何况这种事本来也不需要教,你只需要出去走走就懂了……啊!”
貔貅听不懂其中的深意,气得拿屁股蛋使劲墩他。
操碎了心的老人家被墩地腰疼,只好把又开始横冲直撞胡搅蛮缠的貔貅掀翻在地,拍拍衣服站起。
“我先行一步,”鲲鹏在狗皮膏药又黏上来之前飞到高处,居高临下望着底下气疯了的大狮子,“待过了两年,我再来接你……”
本想说过了两年我来接你继续和我一起过日子的,可鲲鹏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悲壮的念头:到时候貔貅没准佳人在怀,脚边一窝小狮子满地滚,还愿不愿意和自己这个糟老头子搭伙过日子还难说。
心碎的老人家把未出口“咱们继续过我们的小日子”咽回去,故作冷静地强行狗尾续貂接了一句:“日后再说。”
老人家交代完就捧着一颗破碎的慈父心,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光一般消失了。
貔貅大吼一声,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两个月后,梁国。
凡人的兵戈构筑起来的梁国已建国两年有余,恰逢其时又恰到好处的揭竿而起及时破除了前朝苛政的阴霾,保留了民力。经过两年的修养,这片土地上便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底是繁荣过的,就连花街柳巷都能在短短两年间重振旗鼓形成集聚,红楼酒家遍布国都建康之中最具盛名的淮坊河畔。
淮坊河畔风光旖旎,河流穿梭,运载着几只摇摇晃晃的花船。只是亲了一口就惨遭抛弃的貔貅只在船上呆了一阵就晃晃悠悠跑到船头,要呕不呕地趴在船头。外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一个不胜酒力的年轻男子喝高了来外头歇一歇。
一个膀大腰圆面容粗野的男子紧随其后走了出来,熊掌一样厚实宽大的手心拍在他背上替他顺顺,小心讨好:“昆兄可是喝酒上头,实在不行我便不喝这花酒了,带你回我家中休息。”貔貅一巴掌把他手挥开,差点把这近两百斤的大个子直接打到淮坊湖中。
对方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后退两步。
貔貅在外边吸了几口冷气才舒服了一些,斜眼看这粗苯的凡人:“这里就是你说的‘学堂’?”
男子赶忙保证:“对对对,你家人既然说你长大了要多出来见外人,大约就是叫你学学这个……嘿嘿嘿”大个子脸上浮现夸张的红晕,心里头那点猥琐的小心思藏都藏不起来,全都写在了脸上。
貔貅摆着一张臭脸。事实上他这两个月都是这副怨气冲天的德行。他那日被鲲鹏留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回来,死心离开之后整个人精神都垮了。
流浪狗一样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找到半点鲲鹏的影子,却先面临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又饿了。
鲲鹏把他从无所不在的饥饿中解救出来,嘘寒问暖带了两年,让他忘记自己还有这种恐惧之后,又以他所不能理解的理由把他抛下了。他彼时正站在茫茫沙漠中,四野望去全是沙子,全然没有半点食物的香味。
惨遭遗弃的貔貅不知怎么没了觅食的欲望。仿佛家养的猫回归野外,提不起劲来继续捕捉飞鸟跳蛙解饥。半是气恼半是绝望,他跟个死猫一样趴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任黄沙掩埋他的四肢,并且渐渐掩埋他的身躯。
半个时辰之后,这个长得河马的名叫鲁珪的糙野汉子被沙漠龙卷风带到此处,“啪叽”一声摔在他面前。力道之大迫降之突然,连残破衣襟里的几块血玉都摔了出来。
貔貅:……
貔貅三两口吃掉了这个可怜旅人的全部身家。
这人是个迷路的生意人,他原本是要越过沙地去往南方采石的。这片沙漠横亘在梁国南方,再往南些就是连绵群山。山中盛产美玉,引得梁国的百姓屡屡以身犯险,企图翻过沙漠前去寻宝,还没到山中便扑倒在沙漠中的梁人不计其数。
这个鲁珪是运道极好的,不仅成功越过沙漠,还在山中淘了数年积攒了一定的财富。淘到可以安身立命的财富后,他把身价兑换成三块价值连城的血玉,穿着个破衣烂衫假装落魄地穿越沙漠,打算回家置办家业当小财主。没想到碰见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和一只貔貅,数年漂泊一夕间化为乌有。
鲁珪醒得贼快,恰好看见了这个通身奶白的卷毛大狮子吃掉自己的血玉,近两米的个子硬是哭出了小媳妇的风采:“呜呜呜我不管你是哪路神仙,你赔我。你吃掉了我的全部家当你不赔我我就……你就干脆把我也吃了!”
貔貅:……
他起来晃晃自己身上的沙子,脸上表情意味不明,垂眸道:“赔就陪,那……你随我来。”
哪那么巧,饿了就有人带着食物送上门来?
貔貅用阴郁的目光盯鲁珪,一时琢磨不定该扑上去咬还是怎么的,内心波涛汹涌:没想到老东西还有这般演技,我倒要看看他这样给一棍子发一枣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19章 学堂
鲁珪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一得到会赔偿的承诺,立即就抖落满身泥沙主动跟眼前的大白狮子探口风:“你要怎么赔我的玉?”他上下打量貔貅,被对方纯白无害酷似传说中圣洁独角兽的外表所惑,大着胆子问东问西:“你叫什么名字?”
貔貅看一眼眼前粗笨的男人,非常心酸:居然不关心我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吃饱,就顾着演戏!你变了!
他颇有赌气性质地回:“我是鲲。”然后暗自关注这个男人的反应。
鲁珪面上毫无异常:“好听。”
貔貅一口气给憋了回来,没好气地嘱咐鲁珪跟上。他一路带着跟屁虫登上沙丘,待到高处时毫无预兆飞起一脚,顺势把这人踢了下去:接着演啊坏鸟!让你丢下我!
不会飞的鲁珪结结实实从沙丘上滚了下来,鼻子嘴巴里全是沙子,差点没给沙子噎死,死狗一样脸朝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躺在那里的模样,就是所有在两口子吵架时不长眼冲上去的炮灰的经典下场。
貔貅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试探着用前爪踩了踩汉子的后脑勺。后者的脸一下子印进沙子里,并且在窒息的威胁中再度发挥他超人的潜能及时清醒。貔貅把爪子拿开,鲁珪就露出一张嚎啕大哭五官都皱成一团的大饼脸:“你怎么这么坏……嗷唔……昆你真是太坏了……”
貔貅:……
这货不是老东西,我的老东西没有能力做出如此丰富的面部表情。
貔貅在原地,在短暂的燃起希望之火后又一次陷入了迷惘:我该去向何方?
他任身边的大汉哭哭啼啼,在对方又不怕死地扑过来讨要赔偿和拿出赔偿方案时都迷迷糊糊地哼两声敷衍。鲁珪纠缠了一阵,看他没啥反应,躲开三尺远小心求证:“你真的愿意随我去采石充作赔偿吗?”
貔貅睨他一眼,心道没有那该死的老东西,自己上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便浑浑噩噩被充作鲁珪的同伴一路往南走。
走道沙漠边缘,貔貅懒洋洋地变了个人的形状,在鲁珪崇拜的目光中懒懒散散随他去往梁国最南边的深山老林之中。那沟壑纵横之中埋藏着大量美玉,而貔貅的存在堪比雷达,他能精确地嗅到玉矿所在的方位。他能从一堆平凡无奇的石头中准确嗅出暗藏美玉的那一块。
貔貅在一片食物香气的萦绕中慢慢安定下来。他一天到晚都很闲,唯一的任务就是给鲁珪指示:这里有玉,那里有玉……
鲁珪用他积攒数年的人脉调集人力帮他开山采石,貔貅就懒洋洋窝在他们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屋里看书。饿了就从鲁珪攒起来的一箱子美玉中捡两块吃,困了就把书盖在脸上睡一觉。除此以外的时间全用来记恨鲲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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