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种牌讲究的是先走先赢,女人为什么不愿意说自己赢了呢?难道她是个新人,要让着戏班里的老人?
当她准备过去看英俊男人的牌时,老人却伸出了脚悄悄阻止了她上前。
闫虹看着老人眨眼,突然领悟到既然这两人都是要赢的牌,就说明男人这一把运气一定不好,运气不好的人,脾气总是容易暴躁的。
于是闫虹缩回了老人身边。
等牌局结束的时候,男人果然输了。
先是老人摸到了一张好牌,就将所有的牌甩了出来。
“我赢了。”
男人看向女人,问:“兰姑娘,你已经三把没有要牌了,是死牌么?还是说,你早就赢了?翻出来看看呗。”
女人微微笑着将牌一把扣在了桌上,道:“不用看了,死牌,这把是藤叔赢了。”
男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闫虹立刻把箱子交放到桌上,说:“这位大哥,这是你的货,请收好。”
男人拿起箱子晃了几下,挥挥手让闫虹赶紧走。
闫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之后,又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各位以后有走镖都可以找我,追风镖局,快腿闫虹。”
男人手中的箱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闫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不由自主低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箱子。
箱子已经被打开,确实是皮影。
“闫虹?”男人狞笑起来,一把拽住闫虹的棉袄领子。
闫虹的像是被恶魔盯上了一样,一个激灵,手指发麻无法动弹。她下意识看向屋内其他两人,藤叔和兰姑娘稳稳坐在位置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男人指着箱子里的皮影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闫虹颤声说:“我就是来送货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的眼睛很黑,黑得让人看不清情绪,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魔张开的大嘴。
男人嘿嘿一笑,顺便捡起一片皮影,凑近了闫虹的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人皮。”
“人皮啊,可不比其他皮,都说人的脸皮特别厚,实际上扒下来也并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没有牛皮驴皮结实,要想做成皮影还得好好花点心思,否则一不小心就废了。”
“你看我手中这一片皮影,自称芒城第一脸皮厚,可还不是只有背上那点皮能够用。但是女人的皮不一样,细腻得很,画画刻皮效果都很好。”
男人越说越放肆,拽着闫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后面那两人均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仿佛这个戏班本就是人皮戏班,来的人通常有去无回。
闫虹突然想起了在酒馆里听来的故事。
天杀的人皮交易,哪里是交易,分明是滥杀无辜!
一股子热血涌上了她的头,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怎么也得报官来抓住这些恶人。
闫虹的一双眼睛不断乱飘,试图找到逃走的机会。
“你是专程把自己送来给我制新皮影的吗?”
男人扯了藤叔身后的钎子准备在闫红身上开口放血,却看到闫虹的眼睛死死钉在地上的皮箱上。
那个皮箱本就是男人的东西,在数天前遗失了,不知道是被谁偷走的。他也没想过再找回来,不过是多年的皮影存货而已。这次拿回来,比之前重了一些,他也没怎么在意,只觉得可能是戏班的某个人跟他开玩笑,最终也是为了引来一个新货。
之前他并没有细看箱子里的东西,而现在,他依然非常随意地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倒真的笑了一大跳。
皮影之下居然全是人骨,被人一截一截的砸断,看起来令人寒毛直竖。
男人的手一抖,闫虹再次尖叫起来,甩开男人的手拼命外外跑。男人的反应也很快,立刻伸手试图继续把闫虹抓回来。
“小姑娘别跑啊。”
眼看着那双长期刻皮的粗糙之手就要扯住闫虹,一直没有动的藤叔一把抓起桌上的骨牌往二人的方向砸去。
虽然厚重的骨牌分别朝着男人的膝弯和头顶飞去,但还有一块是冲着闫虹去的。
兰姑娘眼看着那骨牌以极大的力道飞向闫虹,脚步一动,挪到了男人身边,手插入闫虹和男人之间,抓住了那块骨牌,转拳为掌,在闫虹后颈狠狠落下,闫虹闷哼一声晕了过去,随后再一个飞踢将男人踹飞回屋里,剩下的骨牌也全部砸到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兰姑娘和藤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兰姑娘摊手:“不喜欢看你欺负小姑娘。”
“你平时在人皮上画画的时候也不是说小姑娘的皮最细腻么?今天发什么狗屁慈悲?”
藤叔始终一言不发,死死看着男人,仿佛男人变成了吃人的恶魔,有说不出的厌恶。
“是你们偷了我的皮箱,又放进这些断骨吓我?”
男人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藤叔看了一眼兰姑娘扶着的闫虹,示意她将闫虹放到屋外去。
兰姑娘先是关了后台的门,将闫虹放到门口倚着,再回里屋把门关上,慢悠悠坐回了原位。
藤叔道:“没错,是我把你的皮箱拿走的。”
男人暴跳如雷,青筋爆绽:“你们是要窝里反?啊?”
“铁于生,别慌啊,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藤叔下狠手。你先坦白一下,为何你看到断骨如此惊慌,尽量说好听一点,也许我能帮你求情。”
兰姑娘喝了一口茶。
“说什么!什么都没有!”铁于生大吼,“人是一起杀的,皮是一起用的,逃也是一起逃的,你俩这几日是吃错药了?”
藤叔冷冷笑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多年的旧事恐怕早就忘记了。罢了,我果然是越老越天真,那就让我来说吧。不过我一向隐在幕后,不会讲故事,就用皮影戏好了。”
藤叔搬出了兰姑娘身后的白幕放到戏台之上,又将箱子底部压在骨头下面的皮影取了出来。
这一晚的第四场戏要开场了。
兰姑娘又是一脚把试图反抗的何阳生踹到吐血,点住穴道,单手提到戏台上。藤叔拿了一把钎子走到幕后,开始讲故事。
在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在大陆上到处游历的戏班子,老班主负责唱腔和击鼓,皮影师父负责制皮和耍皮影,戏班里还有好几个皮影学徒和皮影师父的女儿。
那一日,师父带着一个学徒和自己的女儿出门表演。表演结束后,师父就被热情的乡民们拉去喝酒,而学徒和小师妹嫣红本就是两情相悦,难得独处一次,打闹间竟然就生米做成熟饭。
一年之后,学徒和嫣红一起去学徒老家游玩,走了背运遇上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山洪。两人本可以立刻逃走,但学徒非要去找一个旧物,而嫣红根本不愿意一起回去,于是两人大吵一架,置气分头离开。等学徒拿到旧物回到原路时,却发现嫣红已经被山石砸死。
学徒很无措,但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搬不动那石头。若是师父知道他扔下嫣红独自逃走才让嫣红死于山石之下,那一定会扒了他的皮。他狠了狠心,一点一点砸断嫣红的四肢,预备将尸体带去远处埋掉。
第64章 人皮之偶
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哪怕是一个死人。
学徒一边砸一边哭泣,还一直假惺惺地喊:“嫣红,对不起,原谅我。”
这一幕被一个逃亡来的□□看见了,□□看见学徒十分可怜,便道:“求你别伤害她,让她安息吧,我也叫燕红,我代她陪你。”
于是学徒取了嫣红不完整的四肢,呆呆跟着燕红离开了那个地方。
没过多久,他凭借自己的技术,又找到了一份戏班的活儿。可惜燕红竟然背叛了他,去跟着戏班的另一个人混在一起。
他愤怒至极,打昏了燕红,活生生地砸断了她的四肢,扔掉了她的骨头,用她的皮肉做了一幅皮影,最后带着这幅皮影到了现在这一家戏班。
他没想到这些骨头又被人捡了回来,还被装到皮箱,被一个叫闫虹的女孩子送到了他现在的戏班里。
他害怕东窗事发,也不顾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只是想立刻把那个小姑娘杀死。
藤叔从幕后走出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兰姑娘问道:“这个学徒就是铁于生?”
铁于生啐了一口:“我呸!你这是栽赃!你从哪里来的可笑故事?”
藤叔扯下脸上□□,苍老的脸上遍布疤痕:“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还记得你啊,暮于生。”
铁于生的身体抖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
“我当年收你为义子,你却勾引了我的女儿。我以为把女儿交给你,你会好好对她,你却害死了她,还断她尸骨,留下头颅身体在巨石之下饱受摧残。我以为你跟着燕红在一起的理由中有一部分对嫣红的愧疚,以后会好好做人,不想你居然残忍将她杀死,还将她断骨扒皮,做成了皮影。”
藤叔拿起了手中皮影,取下钎子。
“于是我时时盼着你能恐惧入骨噩梦缠身,惶惶不可终日呢。不想,你竟是上瘾了,越发放肆起来,干起了这种勾当。不过,若不是你的放肆,我又如何找到你的踪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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