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拔了个高音,十分婉转地落下,似乎在回答薛藏雪:“交给我。”
薛藏雪又看了眼看那个侧对着他的男人。
那个人身影就像印在薛藏雪眼中,无比清晰。
他的站姿不对,笛声没有乐师专属的攻击性,里面是...
剑意。
此人不是乐师,他是个剑客!
对了,他吹笛的姿势也有些怪怪的。
半空中有什么破空而来,“呼呼”作响。
暗器?这么大一坨的暗器有意义么?
薛藏雪随即提剑迎上,等那暗器飞进,他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暗器,只是一块草草缠着布的剑柄。
伸手一抓,那物什就落到了薛藏雪掌心。
当年他弄折了的左手剑剑柄,以及薛藏雪外衣上的一小条布片!
只看了一眼,薛藏雪就立刻藏起了这个东西,转身就开始狂奔,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就像是从前他被野兽穷追不舍一样,跑的飞快,一起一落就朝着薛素衣的方向疾驰去。
不想什么就来什么。
第一眼就应该想起,那是个左手剑客。
左手剑客他只认识一个。
卿竹君子,管若虚。
管若虚稍微侧头,深深看着薛藏雪离开的方向,眼神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个杯具的男配管若虚上线。
第56章 卿竹君子
薛藏雪与中原四杰一战之后潇洒离开,不想半路上又被人追击。
江湖上已经公认公子无颜是朵难得一见的奇葩,初出茅庐的混小子,无意路过试剑大会,竟能够一举降服灵剑,让一众武林人士惊脱眼眶。
然后这位惨绿少年在被无数不服气的新老江湖们困在十渊国境内,明嘲暗讽外加明枪暗箭对付了小半年,竟然还是好好的。
只有薛藏雪知道,这种长时间的对战逃逸,太枯燥也太考验耐力。
哪怕是自己,也终于感到疲惫。
他深深觉得自己正值锦瑟年华,而日久岁深,光阴长无止尽,没有去过的地方太多,没见过的江湖太广,怎么能像个可笑的猴子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国都被人围观。
那么首先应该满足这些从未瞧得起自己的人们的小小愿望,然后找机会离开这混沌不堪的江湖。
于是薛藏雪被一干驰骋江湖多年不要皮不要脸的江湖大佬追逐甚久之后,很“不小心”甩飞了碎琼,又“顺利”地掉进了埋伏圈,状况凄惨地困在了不知道哪个吃多了没事干的铁匠打造的梵心钢笼子中,成为俘虏并被伪装成商货走街串巷,最终离开了十渊国。
到达边境的那一天,觉得自己终于脱离苦海的薛藏雪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这一首将计就计加金蝉脱壳的计划还没实施到一半就宣告流产,薛藏雪顺利地从一个坑,掉进了另一个坑。
因为,最终的目的地里,竟然关着中原武林新生一代中最清流的少年侠客,一个重伤脱水昏迷不醒的卿竹君子,管若虚。
“看来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不只是我啊。”
薛藏雪依着梵心钢打造的铁牢栏杆上,语气没什么起伏,但面具之下却是狭促一笑。
“嗯。”
差点被薛老虎废掉手臂的管若虚以一种有损“君子”之风的不雅姿势吊在另一间牢房里,勉强回应了一个无力的音节。
“他们抓我是因为垂涎碎琼。你呢?你的兵...你惹他们了?他们问你什么了?”瞄了一眼瘦成竹子的管若虚,口无遮拦的薛藏雪突然意识到,人家的剑早在前阵子就被自己废掉了。
这一转口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
管若虚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熟人偷袭,那个“世叔”明明对自己很好的,所以在左手剑被毁掉之后自己毫不设防地就去了他的家里,还透露了公子无颜离开的路线,直到他开始追问自己母亲的踪迹和武功弱点,管若虚才发觉不对劲。
然而为时已晚,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已经是在铁牢里的严刑拷打。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敢看那个即使沦为阶下之囚也怡然自得如在花园酒楼的面具少年。
当年单纯的薛藏雪以为这个偏头动作是因为管若虚憎恨自己毁了他的兵器,让他落到这个地步而不想跟自己搭话,一时也有些讪讪。
之前还说赔人家一把剑,才多久就害人家一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变成这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用目光继续注视管若虚身上错落的伤口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薛藏雪终于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两个相互误会不好开口的青年才俊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竹子,”薛藏雪终于挪到距离管若虚最近的地方,“坚持一阵,等我捅掉这个马蜂窝,就给你疗伤。”
这是薛藏雪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了,脸上还刻意带了一点点讨好的笑容,虽然在面具下谁也看不见。
管若虚有些受宠若惊,莫说公子无颜一出现就是谁都瞧不上眼的清高德行,即使经过了那一次埋伏,在他心中的公子无颜都不会是这样轻易原谅背叛的人。他应该是一个特立独行,不受世俗约束,也不会对只见过两面的人如此友好的人。
被莫名其妙认定为冷血的薛藏雪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明明好好戴着的,这人在惊讶些什么?
“就凭你?”一个带着浓浓嘲讽腔调的声音在逼仄的铁牢里响起,“没了剑就等同于废人的毛头小子?”
这一次出现在薛藏雪面前的人终于不是伪装成行商或者江湖侠客的小喽啰,而是一个穿着白色异域风长袍一看那自鸣得意的样子就是拥有点小权利的中上层人物。
此时的薛藏雪并未游离四方,最多也就在北野和中原游荡过一阵,灵犀大陆上具有明显特色的民族他都未曾见过,故而也无法判断这是哪个国家养出来的大言不惭的蠢蛋。
眼风扫过那人手中的黯淡无光形同废铁的碎琼,破天荒的,薛藏雪有些怜悯那个人。
“你就算有剑也等同于废人。”
“你敢说本使是废人!?”长袍人把碎琼往地上一戳,地面竟然被戳了个洞。
公子无颜看着有些心疼,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鼻子面前扇了扇,激怒他道:“本屎?我怎么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呢?”
管若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我现在就用这把烂剑剁了你这个见不得人的小子!”长袍人举着碎琼就朝着公子无颜走来,颇有一种来势汹汹的风范。
看着这个像是跳梁小丑的长袍人色厉内荏的样子,薛藏雪觉得很好笑。
这一伙人一直想取掉自己脸上的面具,可惜隔着梵心钢制造的监牢他们取不到,又不敢近身直面自己。
既然你来,我怎么不等你呢?
薛藏雪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栏杆上,等着那人开门进来。
没想这人也不是那么草包,看着面具下那双闪着寒光的眸子,竟有些发怵,转身就打开了管若虚的铁牢。
“你以为我很蠢是吗?”长袍人一掌扇晕了管若虚,有些得意地把碎琼抵在他左胸上,“一旦打开你的牢门,你就可以趁机逃跑。所以我要在你面前用你的剑剁了这位卿竹君子,让你背负天下人的唾骂!”
虽然碎琼在其他人手中也就是把没开封的钝剑,但用力捅还是会弄死人的。
“使者始终是使者,果然还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薛藏雪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往管若虚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还昏迷着,“要换做执法者来这把剑还会这样浪费?”
“你知道光明执法者?”长袍人跟着看了一眼管若虚,然后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薛藏雪。
薛藏雪冷哼一声。
“不,你不可能知道!”光明使者的手有些抖。
“作为黑暗的一面,你认为我不知道?”薛藏雪的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讽刺。
“你是黑暗堂的?”那人终于失声叫出来。
“当然。”
不得不说,薛藏雪那股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语气其实很适合用来诈人。
自从宁裳华给薛藏雪讲了疾风剑陆言的故事,薛藏雪就成了疾风剑陆言的仰慕者,把采微阁能搜刮到的关于陆言的话本通通看了一遍,甚至在跑路的这段日子里,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看着各种传奇人物的话本。
关于《疾风传》的话本他已经足足看了三遍,被陆言打回老家的黑暗使者、执法者、执政官、大祭司,作为公子无颜了解到最正义的故事已经在他心头烙下了印。所以一听见“本使”两个字,再配合那身奇异装扮,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是黑暗堂卷土再来了。
但正如薛藏雪所说,使者始终是使者,草包始终也是草包,他仅仅只说了执法者三个字就诈出了光明执法者,那么背后就是光明堂了吧。
光明使者真是意外的好骗呢。
“嘘,我可是悄悄来的,”薛藏雪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道:“不过你们也耗了这么久了,局面控制得真不怎么样,执法者呢?竟然一个都没有来?”
光明使者注视着那张阴森的面具,竟隐隐觉得对方可能真的是黑暗堂的人,毕竟那股子狂妄和黑暗堂那伙人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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