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衣应了一句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薛半夏整了整衣服,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去,一副高人姿态,就好像真的马上可以揪出一只小妖怪。
然而他实际上想的却是——
果然年龄大了,看到这种极尽奢侈的风格就忍不住想抽死那臭显摆的老板,算了还是不抽,有机会就这么踹一脚就好。
还是朱雀楼好啊,简单,大方,酒好喝。
花井与街坊中间隔着一个名为采微的集市,集市是以专门贩卖情报的采微阁小楼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每逢旺季,采微集市就是一番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景象,往来行人比肩接踵。
商人大肆叫卖的吆喝声,顾客故意压价的嘲讽声,姑娘们买到一件九曜宝石的嬉笑声,嘈嘈切切,整个乌云城的半空中都飘着闹哄哄的声音,热闹非凡。
如果你要去“九死沙路,风葬尸骨”的九曜,那么只有到这个集市才能找到向导,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已经跋涉过“海曜商路”而满载而归的客商,也只会在这个集市上贩卖琳琅满目的奇怪货物。无论是蚂蚁大小可以与北极星相映成辉的启明沙,还是肉质鲜美也许还藏着鱼龙珍珠的鱼龙贝,甚至是千金难买一尺的上品鲛绡都是应有尽有。
作者有话要说:
夜猫子·薛上线~
薛半夏:为什么我的总是在夜里出没,因为我爱这片夜色爱得深沉!
某驰:其实…他不是半瞎么,晚上才看得见。(大雾)
第4章 九曜镇魂
薛半夏不排斥热闹,但不知怎么的,他似乎更愿意在无人小巷中穿行,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即使这个集市映照了整个乌云城的繁华,他也没来过几次。
现在采微集市撤去了一顶顶小羊皮帐篷跟木头架子,露出了最原始的样子——被磨得发光的黄石地面整齐铺在这个看到头走到哭的巨大广场。
唯有那围了几层围墙的采微阁五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广场中央,无论外面多少纷纷扰扰喧嚣尘上,它就像一座修在地面的坟墓,永远死寂。
薛半夏当年也是采微阁的常客,所以他知道,即使是现在,这采微阁里面也必定是忙碌的。
采微阁的人都有种人偶做派,明明是干情报收集的,本身对外界却漠不关心。只知道无知无觉地干活,如果不是为了生存,估计连吃饭都能省了。
似乎是想验证薛半夏的想法,一只送信专用的永安穿云燕“嗖”地钻进了阁楼顶的小通道,接着又是一只运送食物的巨大黑鹫无声无息地穿进去。
薛半夏失笑,采微阁真是奇人多,竟然想到用穿云燕飞在前面送信,然后让以穿云燕为食的黑鹫驮着日常供给的食物紧追在后,估计每只穿云燕的心里都难过得要死。
浮尘飘着,干枯的落叶稀稀拉拉地被小风一卷,打着旋儿擦过人的身体,有时候一片叶子擦过脸颊,脸也像刀割似的疼。
薛半夏一脚踩破一小簇被薛素衣称为“绝对不能踩,踩了会走背运的”卷风,走到广场南面边缘,隔河望去是乌云城的中心,城主府和旁边的鸢飞塔。
他突然想起了一起喝酒的乌云老头们。
一个个酒量好得不可思议,却喜欢趁着酒兴假装耍酒疯。几个人互相推搡着去抢那把唯一没有损坏的椅子,绊脚扯头发毫无形象,最后获胜坐于其上的赢家通常都是揉着老腰,锤着老胳膊老腿的模样,就像刚刚逃难来的一般。
当日最得意的自然是坐上椅子的那一位,他可以滔滔不绝吹嘘自己的过去或是所知趣事,也不管其他人是喝彩还是嘘声一片。
每次散伙之后,老头们还是手心手背一起回家被娘子夫人家法伺候的难兄难弟。
小小的朱雀楼里总共只能坐下十来个人,除了薛半夏几乎都是这些须发全白的老头。
他们在年轻时有的海曜商路上九死一生将一条手臂留在了沙漠里,有的在九曜对沙匪美人献过殷勤然后被美人的丈夫痛扁一顿驱逐出境,还有的迷失在远海岛屿看到了极为罕见的夏信之花。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故事,他们的经历各有各的风霜壮阔,但他们却在年老之后窝在那小小的酒肆,毫不顾忌地展示着过去,把故事讲给薛半夏听,也讲给他们自己。
这些故事中有一个特殊的故事让薛半夏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些老头每次提到它时都透着无比骄傲的神情,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关于此塔的传说。
塔名鸢飞,高九丈,以西海特有的定海石筑成。
定海石只产在西海海域,是大陆断裂时被扯断的礁石,通常在海底深处埋藏多年,难以开采。其石质坚硬,石中自带海浪纹。
传说此石所在能有海神保佑,在瀚海北什一带,几乎每座海边城镇都有这样一座带着海神祝福的定海塔,它是飘摇海舟的灯塔,旅者看到它就不会迷失方向,周边的城镇就不会被洪水海啸侵袭。
相对的,在不临海的国家,特别是在乌云城这种内陆沙漠城,定海塔几乎是不会存在,然而它却又真的存在着。
据说这九丈之塔本是作为祭祀塔来修建,一开始并没有名字,直到后来因为一个小典故才有了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冬天,乌云城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大部分乌云人都还要靠放牧打猎来维持生计。
有一个猎人,他家里的小孩太多,这年冬天妻子又生了一个儿子,正嗷嗷待哺,秋天存下来的食物根本就不够一家人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碰碰运气到乌云城外浮丘山狩猎,看看是否运气够好能猎到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动物。
可猎人几乎寻遍了浮丘山林也没有找到动物的痕迹,饥寒交迫下他被迫跨过了浮丘山与灼日裂谷的交界线。
罡风肆虐的裂谷边缘,一棵焦枯的断树上有一窝未能在秋季飞离浮丘山,只能在裂谷边上安家的幼小鸢雀。
一只巨大的裂谷赤蜥支起上身,粗短有利的上肢已经扒上了断树,根本不会飞翔的鸢雀只能在巢里吱吱乱叫。
它们稚嫩可怜的样子让猎人善心大起,拉弓射箭,瞄准了赤蜥金黄的大眼睛。赤蜥吃痛发出了刺耳的嘶叫,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猎人飞快爬过来。
猎人敏捷地跳到旁边的树上,绳子一甩,一勾就跳到了鸟窝所在的焦树上。他轻轻端起这个窝,把鸢雀藏在衣襟里,正思考如何驱赶赤蜥。一声清亮的鸣叫自天上而下,一只巨型墨绿色鸢雀展开双翼从天而降站在赤蜥背上,尖喙啄瞎了赤蜥的另一只眼睛。双眼俱盲的赤蜥立刻用铁鞭一样的长尾甩向巨鸢,巨鸢灵活闪开,宽大的翅膀掀起狂风暴尘,竟然把赤蜥扇得翻了一面。
猎人反应极快,见此情景,立刻从树上跳到巨蜥腹部,全身力气灌注在手上,长刀一劈,赤蜥被开肠破肚。猎人也因此脱力,跌坐在地。
随后巨鸢朝着猎人走了几步,死盯着猎人前襟。
一人一鸢对峙很久,猎人终于意识到那只巨鸢看的是他怀里的小雀。于是很自觉地捧出了小雀置于树下,举起双手缓缓让开,让巨鸢可以俯身用喙轻啄小雀。
猎人此刻才发现,巨鸢背上竟躺着一个昏睡的男孩,衣不蔽体,手上还拽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果。他再次心软,想着男孩莫不是哪家走失的孩子,割取了部分赤蜥肉,又将巨鸢背上的男孩抱下带回城,养在家里并四处打探消息。
好人有好报,某次城主带着城主夫人巡城,多看了一眼那个男孩,竟然觉得无比熟悉。最终证实那男孩竟然是城主夫妇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乌云城少城主。
城主好好感谢了猎人,并且为了感谢那鸢雀一家,将这祭祀塔改名为鸢飞塔,并昭告城中人,凡是在冬天遇到没有飞走的鸟,都要好生养护在家,每年春季就到这个鸢飞塔上放飞,以此善行感谢上天厚待。
最开始薛半夏因为大爷们对这个传闻绘声绘色的形容对这座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隔三差五就去绕一圈。可每次都会被面无表情的黑脸看守们十分“委婉”地请走,因为鸢飞塔正在修缮中,近几年都不会对百姓开放,春季的放飞活动也改在了城门大楼上。到最后他终究是失去了研究这个塔的兴趣。
薛半夏缓步踱在广场上。
他记得半年前刚来乌云时,这河两岸灯火通明,河水几乎整晚都是波光粼粼的,恍如传说中的不夜城。而现在,只有种人走茶凉的悲哀。
突然鸢飞塔上微光一闪。
有人?
薛半夏远远望去,笼罩在黑幕下的鸢飞塔,定海石上浪花状的自然纹路随着石砖交错叠在一起,从下至上,整齐庄严。
倘若这是真正的定海石,那么薛半夏在黑夜里看到的定海石应该和一般人在白天看到石头是一样。
但刚才那一下光亮,就像石入清池,那光虽然消失,但留下淡淡的微茫蔓延在石头的纹路里,在薛半夏眼中就显得格外清晰了。
薛半夏快步走到河边凝神细看,这些原本是灰色的纹路居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蓝色光芒,让这塔如同伫立在浪潮翻涌中的灯塔,高大坚定,就像乌云城的人民伟大的城主一样,散发着希望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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