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蹙眉沉默,后花园里的围栏下一秒就被一辆急速飞驰而来的越野车撞飞,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所有人,接着是一阵轮胎摩擦声,如同把一块铁料放在了切割机上,鼓噪入耳又立刻停止。
楼下传来了保镖们说话和围堵的声音,周行夜从窗户向下看去,只见曲烁一脸杀气,正冲过保镖们的人墙提剑而来。
“我大哥他他他怎么了?是要来砍我吗?”杨敖结结巴巴道。
“不。。。”周行夜暗自道了一声:“大事不好。”
曲烁已经奔上了二楼,他一脚踢开艾莉丝的房间门,里面干净整洁阳光大亮,飘窗旁的绿植向阳而生富有生机,艾莉丝正在那里拿着水壶浇水,见曲烁这么闯了进来也只有一瞬的惊讶:“没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吗?”
曲烁大步走近,抬手将剑横在了艾莉丝的脖子上:“解开!”
艾莉丝瞟了一眼脖子旁带着凉意的剑,淡淡道:“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茯苓!”曲烁真的生气了,每句话都是生生从肺中挤出来,带着喑哑的嘶吼:“曲家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对他们?!”
艾莉丝原本还算轻快的嘴角彻底拉平了,眼里是不输于曲烁的冷冽。
“韩擎苍,”她道:“我以为你都忘了自己是谁了?还是说,你被养了这么些年彻底被教化成曲家人了?呵,难道你忘记了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周行夜和杨敖冲进来的时候就正好听见了两个人这番对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破解眼前的局面,常理上讲这是人家家务事,可偏偏艾莉丝又和周家挂上了关系。
周旭柏出门未归,周行夜打了两个电话也没人接听。
“三哥,这事会不会有误会?”周行夜试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曲烁却丝毫未动,反而将剑架的更近。
“误会?”曲烁嗤笑,看着艾莉丝一副我没错的样子更是恨急:“正好现在有周二少在场,不如我们就来好好聊聊你的初衷,韩茯苓韩小姐,请问,曲家人和你有何深仇大恨?”
艾莉丝看着曲烁,心痛不已,她一字一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曲烁盯着她,怒气几乎灭顶,气极反笑:“你。。。你他妈的从哪听来的?!!!谁告诉你是曲家人杀了爸妈!!愚蠢!愚蠢至极!!”
这是曲烁第一次说脏话,丝毫没有形象只想发泄出来,他的手在抖,桃木剑轻微蹭过艾莉丝的皮肤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曲烁真的想一剑杀了她,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不是因为那一点姓氏的联系,而是他还需要这女人告诉他破解之法。
于是,曲烁艰难的把剑移至一边,在艾莉丝以为他想通了的时候却是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异常响亮,震得杨敖都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颊。
“我从不打女人,这是第一次,但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曲烁打她的那只手虚握在腰侧微微颤抖:“看在你姓韩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但是这不意味着我错了。”
曲烁一把拎起被打蒙了的艾莉丝往门外拖:“那年我四岁,爸妈带着我往南方跑,路上被围,十辆车连环追尾引起一场大火,爆炸后全成了碎片。我一个人从悬崖走到山路遇见了前来支援的曲啸风,那时曲家正由盛转衰,支持者寥寥无几,曲啸风顶着压力救走了我,回去为爸妈立了碑,你呢,挖坟鞭尸,听信人言,这是不义!”
曲烁把艾莉丝拖进曲禾的房间,按着她的头冲着曲啸风的墓碑方向重重磕在地上。
“安姨待我如亲生儿子,事无巨细处处照顾,你呢,自以为是,偷偷摸摸干了些什么勾当?!妈妈当初就是这么教育你的?这算不孝!!”
曲烁再次按着她的头重重磕下。
“曲啸风救我一命我自认该报,发誓将要护住曲禾这一辈子,你呢?!他比你小了多少?你竟然这样出手毁他??”曲烁深呼了一口气,毫不心软,按着艾莉丝的脑袋又重重磕下:“害我不忠!”
周行夜和杨敖站在门口,一步不敢动一言不敢劝,艾莉丝磕下的每一声都沉闷作响,撞进心里。
曲烁把艾莉丝摇摇欲坠的身体推到一边,冷眼俯视着已然丢了魂的人:“你问我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那你呢?我韩家从没有奸佞之臣,忘恩负义之人,我韩擎苍永远记得谁对我有恩,谁与我有仇。”
最后两个字曲烁咬的很紧,他继续说:“你该庆幸曲啸风死了,他为了替爸妈报仇死了,否则,那坟墓里埋得,就是你了。”
艾莉丝的额头红肿不堪,她的头发缠在一起万分凌乱,柔弱无骨般倒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是从日本回来的吧。”周行夜在门口轻声道:“百鬼夜行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那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曲烁一听百鬼夜行,眼前一花差点被气晕过去:“百鬼夜行。。。”
这个词多么熟悉。。。
“韩茯苓,你当初被抱走,不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吗!!”
四起鬼墙,迷雾重重,宴会上的两个孩子一个钻进了桌子下,一个留在了桌面上,一个黑影趁机接近,一把抱走了桌子上还在哭的孩子,从此杳无音讯。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被救走的那一个。。。弟弟被抓走了,我是来救他的,你撒谎!是你在说谎!!”艾莉丝歇斯底里,爬起来指着曲烁的鼻子大吼不停:“我没错!是曲家策划的这一切,你被骗了,擎苍,你被骗了。。。”
曲烁握着拳头真的想再给她一巴掌,如果能把她打醒的话。
周行夜眼疾手快拉住了曲烁:“三哥。。。”
曲烁长舒了一口气,苦笑:“我不想和你争辩,你只需要告诉我,对方是谁。”
“。。。”艾莉丝没有回答,抬头看着与她血脉相承的弟弟,描摹着他的眉眼:“真相不论如何,我同你一样,不能不忠、不孝、不义。”
她敛了神色,伸手抹齐长发,纤纤十指微动,凭空出现的布偶正手舞足蹈咧嘴大笑。
“曲家那个女人的魂魄我可以还给你,只是你这个小相好的我无能为力,我也不愿救他,曲烁,你选择了曲家,不意味着我就要顺从你的选择,也不意味着我能旁观你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曲烁刚压下的怒火又腾地冒起来:“就不用你多管闲事了。”
“好,这是你说的。”艾莉丝收了线看向周行夜,低声说:“我和你哥哥的婚事本就是一时兴起,我只想靠他接近曲家罢了,我和他不算一路人,替我转告他,保重。”
艾莉丝没等周行夜回答便转身走了,她一如来时模样,身姿款款,挺直高傲,出门时杨敖叹了口气追上给她送了件披肩,艾莉丝点头谢过,想了想道:“周旭柏和你想的不一样,有误会还是尽早解除的好。他。。。是个良人,是我配不上他。”
杨敖蒙蒙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怎么知道自己对周旭柏有敌意?她还夸他?那个人哪里像好人了?杨敖想到周旭柏眯着眼睛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心肝颤,怎么也不能接受周旭柏是个好人这个说法。
周行夜把时间留给了曲烁和曲禾自己下来寻杨敖,却见那呆子蹲在大门口杵着脑袋出神,手上的点滴倒流了都不知道。
“干什么呢?回血了都没感觉。”周行夜连忙上前给他把针管拔下来。
杨敖这次察觉到疼和一点恶心,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发什么呆?”周行夜戳着他的脑门指责道。
杨敖被戳的直眯缝眼,想起艾莉丝很正经的那番话,他忽然鼓足勇气问:“瞎子,你觉得你哥人。。。怎么样?”
“周旭柏?”周行夜疑惑道:“很好啊。”
“是吗。。。”杨敖努了努嘴,便秘似的挤出了心中多年的疑问:“八岁那年你掉进池塘。。。到底是为什么?”
周行夜给杨敖擦着手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墨镜后的眼睛微闪,耳根竟开始泛红:“什么为什么。。。”
杨敖一把按着他的手,迫使他看向自己:“你瞒了我什么?瞎子,说实话。”
周行夜的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发干,说不出话,便想逃避开:“我去看看爸妈有没有接你师父回来。。。”
杨敖非要问个明白不可了,他直接扑过去将周行夜压在地板上,严肃地盯着他问:“想跑?快说!”
“你。。。真的要听?”
这是一个没有人知道内情的故事,唯一知情者只有周行夜自己和当时在一边目睹着全程的周旭柏,后来虽然爸爸妈妈和其他人都问过这个问题,周行夜却是死活不曾开口解释。
只是现在,问他的人换成了杨敖,一个他深知不能骗他,并且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他也会知道的人。
周行夜闭着眼睛呼了口气,撑着地板让杨敖先起来:“我告诉你。”
“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不可能!寒冬腊月你自己跳湖?有病呢?别骗我,是不是周旭柏把你推下去的!”
周行夜也是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