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管家说起这个日子,谢朗想起一件事——
也就是在7号之后的两三天,宿舍室长晾衣服的时候,偶然发现阳台上,放着一排猫罐头。
室长笑着问谢朗:“干嘛把猫罐头放出来晒,跟谁炫耀呢?”
谢朗本来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室长从阳台上抱了一堆猫罐头给他,硬说让他收起来,别丢外面晒坏了。
谢朗当时猜想,因为之前帮室长找论文资料,室长特意送他的罐头,所以嘻嘻哈哈地收了。
现在才想到:室长的经济状况,不至于买这么贵的罐头报答他。
当时没想到有什么外人,送罐头能送到他们的阳台,现在一想,龙崽可以直接飞到他们五楼的阳台。
如果是这样,殿下为什么不敲门亲自送给他?
谢朗一脸惊愕地看管家:“那罐头如果是殿下送的,为什么会被直接放在阳台?殿下都没有敲我宿舍的门!”
老管家提起这事,心中忍不住恼火,皱眉看了谢朗一眼,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
那年初冬,老管家陪小皇子一起去了宁京。
管家至今还记得,殿下在车上迫不及待地兴奋模样。
那是猫男孩离开皇宫的第三个月末。
之前的三个月,皇子殿下主动要求请家教,放学回来也不打球了,成天抱着书本做习题,皇后和陛下都怕孩子学傻了。
从前活泼的小捣蛋鬼,怎么就一夜间变成书呆子了呢?
皇后问儿子:“你那个小伴读怎么不来宫里玩了?”
殿下就拿出手机,给母后看谢朗的短信。
猫咪回复的短信上说:学校和研究所里特别忙,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条短信是上上星期回的。
猫咪很忙,殿下上星期的信息,猫咪还没来得及回。
于是殿下突发奇想,买了很多很多猫罐头,以免猫咪没空去食堂。
原本打算一次性运去宁京,但机制的小皇子觉得:如果分几批送给猫咪,就可以每星期都有借口见猫咪了。
等到学校放假,十二月初的一天,殿下叫上司机去宁京,管家也跟着。
管家早先就跟校方了解了谢朗的宿舍信息。
到的时候是中午,车停在谢朗宿舍楼下。
殿下刚准备下车上楼找,正巧看见谢朗跟同宿舍的哥们儿一起下楼,去食堂吃午饭。
担心学生们看见皇子引发骚乱,陆子遥在车上打电话,打算带猫咪去校外吃河豚。
猫咪很久不吃河豚了。
谢朗正在跟室友谈笑,手机响了,第一时间从裤兜里掏出来,看了眼屏幕,发现是龙崽,就如以往一样,按下静音键,放回裤兜。
看见这一幕,陆子遥只是有些纳闷,但还是凭借天生的乐观精神,猜想是猫咪跟同学谈话,不方便接听。
随后,殿下带上口罩和鸭舌帽,下了车,跟着小猫到食堂。
猫咪只点了一条鱼一份汤,就端着托盘,去食堂角落坐下了。
殿下给猫发短信:【伙食条件挺艰苦吧?现在想我还是想河豚?答对有惊喜。】
谢朗压根没注意到身后坐着戴鸭舌帽的人,感觉到手机震动,掏出来看了眼,是龙崽。
照例没回复,放回兜里,继续吃午饭。
是在这个时候,亲眼目睹一切的陆子遥,才开始紧张。
第二条短信,在谢朗吃完饭之后发出去。
猫咪总该有时间回复了吧?
但是没有。
那只猫甚至懒得再掏手机看。
半小时之后,管家看见皇子行尸走肉般回到车上。
摘掉帽子和口罩,殿下惨白地小脸上,全是茫然和失落。
“殿下?您怎么了?”
“秦叔。”陆子遥无措地看向管家:“他为什么故意不理我,他是不是讨厌我?”
老管家至今想起小皇子心碎的小脸,心尖都酸得像被人揪住。
管家告诉皇子,那猫男孩看起来就心机深重,没准是攀上刘明秋后,怕殿下把他召回首都念书,影响前途,所以故意疏远殿下。
这种人不值得殿下难过。
殿下神色更难过了,耷拉着小脑袋盯着手机屏幕,不肯离开,也不下车,眼巴巴地等着。
或许猫咪“不忙了”,就会回复他。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手机快要没电了。
陆子遥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下了车,拎着一袋罐头进宿舍。
到五楼,站在谢朗的宿舍门口。
一门之隔,再次拨出谢朗的号码。
不是皇家学院,宿舍条件很普通,隔音很差,能隐约听见宿舍门里,谢朗的手机铃声。
响了两秒,铃声又被静音了。
陆子遥呆呆看着手机屏幕上等待接听的画面,直到自动挂断。
之后的记忆昏昏沉沉。
陆子遥没敲门,弯身把罐头放在宿舍门口。
刚好有清洁员拿着拖把路过,好奇的盯着殿下,和地上的罐头。
像在看被抛弃的垃圾。
担心罐头被当垃圾清理掉,陆子遥吃力地弯身捡起袋子,自走廊尽头的窗子飞身而出。
绕到阳台,将罐头从袋子里捡出来,一瓶一瓶的摆好。
然后,离开。
那是少年以为的诀别。
第八十五章
其实早该想到的, 陆子遥突然不联系他, 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殿下性格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生气了, 一定会先表达意见,然后才跟他绝交。
是因为当面看见他故意晾着手机不回复,彻底厌恶他这个人,以至于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吧。
谢朗跑进没人的书房,哭到直打嗝。
长这么大,苦难与失望早就习惯了, 从前还自诩冷酷无情, 偏偏, 那头龙崽总是能轻而易举让他流泪。
不是因为有苦难言,不是因为管家责备的眼神, 也不是因为委屈。
只是, 谢朗一想到龙崽委屈唧唧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故意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的样子……
难受得恨不得死过去, 谢朗躲在书房断断续续哭了半小时。
眼睛肿,不敢去陆子遥房间,就让侍从给自己收拾了客房,托侍从转告殿下,他在其他房间睡了。
陆子遥没来找他。
这些天来,谢朗心里经常琢磨龙崽为什么变凶了, 现在倒是一点怨言都没了。
觉得自己活该, 如果早知道刻意疏远, 会被龙崽发现,他宁可坦白自己是gay,被龙崽厌弃,也好过让龙崽伤心。
如今才发现,龙崽并没有对他是gay这件事有过激反应。
心情好的时候,龙崽还当面秀腹肌,要小gay猫摸摸硬不硬呢。
如果龙崽真的能接受男人,谢朗就可以把当初离开的原因说出来,试着主动追求幸福,现在却无能为力,因为如果龙崽不是gay,自己的真心会给他造成困扰。
一夜辗转难眠,早上六点,谢朗起床拉开窗帘,夏日的阳光来得早,透进落地玻璃窗,驱散了满屋自责的惆怅。
谢朗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双眼已经消肿了,于是迫不及待,惦着猫步,溜进皇子的房间。
陆子遥安静的仰睡在圆床中央,睡衣睡裤乱七八糟的散乱在床边,估计睡前心情不太好。
谢朗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担心掀开绒毯会吵醒殿下,于是直挺挺地躺在陆子遥身旁。
伪装成自己一直就在这位置,以免殿下觉得突兀,把他赶走。
五分钟后。
谢朗看身旁的龙崽依旧没动静,心里蠢蠢欲动,右手缓缓抬起来,拎起陆子遥的毯子,一双猫眼金光闪闪地偷看胸肌。
“你干什么?”陆子遥低低的嗓音忽然震动安静的卧房。
小gay猫吓得一激灵,立即松开手,笔直地躺好,闭上眼。
陆子遥在昏暗中睁开眼,也没看一旁装睡的猫咪,就掀开毯子下了床,将窗帘拉开。
阳光洒进卧房,谢朗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殿下裸着的上身,浑身燥热起来,脸红了。
陆子遥捡起睡裤低头套上,自言自语般开口:“你不是要一个人睡么?”
谢朗一睁眼,不装睡了,怯怯地看着陆子遥在清晨金色的光影里晃荡,小声开口:“昨晚我不舒服,怕睡不着打扰你,果然就一晚上没睡。”
陆子遥这才侧眸冷冷看了眼猫咪。
“但我现在又想再睡会。”谢朗期待地看着龙崽:“还是被你抱着睡时最安心。”
陆子遥似乎在揣测这猫又想耍什么花样,眼里满是年幼时没有的警惕。
这眼神让猫咪很伤心。
龙崽不相信他了。
猫咪故作困倦地揉揉眼睛,撒娇道:“我好困呀,头好晕呀!”
陆子遥去洗手间洗漱去了。
等他出来,猫咪再次撒娇:“我好困呀,头好晕呀!”
陆子遥终于迈步走到床边。
猫咪身子一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抬手,凹出个做作的性感睡姿!
陆子遥站在床边,弯身,抬手插到猫咪的腰后,一手将猫咪提起一小段高度。
猫咪身子都酥了,但一想到那晚的剧痛,心里就打退堂鼓,脑子里转着要怎么委婉拒绝殿下地那方面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