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被吓得不轻,急忙地又叫来了医生。可迟熙言刚才吃过东西又吐过,也不好现在就给他做胃镜,而他并没有胃病、或是其他能引发呕吐的疾病的病史,之前也完全没有胃病的症状,想到迟熙言在昨天刚经历了一场流产,医生推测他更可能是由于心理压力太大而造成的呕吐。
医生的推测,在让容珩稍稍放下心来的同时,也让容珩愈加的沮丧颓然。他强撑着精神,陪迟熙言又做b超,确定这一场流产没有留下后续问题后,到底还是依着迟熙言的意思,将迟熙言送回了毅诚庄园。
而在毅诚庄园里,章谨和迟敬秋也从昨天傍晚起就寝食难安地揪心着。
在接到容珩告知他们迟熙言流产了的电话后,章谨就急着想要去医院看迟熙言,是迟敬秋拦着他,没让他昨晚就去。
迟熙言虽然是他们的儿子,但毕竟已经嫁入皇室,入了皇籍,如今也是君臣有别的,他们总得顾及着规矩,不好抢在皇室探望过迟熙言之前,就先一步去探望他们的儿子。他们两家固然亲近,可该守的规矩礼节是要守的,该走的流程也是要走的,他们得等皇室探望过之后,并且向宫中报备过,然后才能去看望迟熙言。
也好在容珣昨晚就代表皇后去探望过了,他们今天总算是可以去了。
章谨愁得几乎一宿没睡,终于等到早上时间差不多了,正要与迟敬秋一同赶去医院,临出门前却又接到了容珩的电话,说是要将迟熙言送过来暂住几日。
这虽然不合规矩,但他们身为迟熙言的父母,于私心而言,在这样的时候也是希望能多陪陪迟熙言的。因而他们没多犹豫便应下了,又立即差人将迟熙言的房间收拾出来。
迟熙言和容珩在两个小时之后到了毅诚庄园。
由于喻博謇正在配合皇室对迟熙言流产一事的调查,无法再继续接手迟熙言的后续治疗,因而对迟熙言信息素冲突的治疗不得不提早停了下来。幸而迟熙言也已接近痊愈了,提早停药几天让它自行康复也勉强可以。但信息素冲突的治疗虽然停下来了,可迟熙言流产后的后续治疗以及对身体状态的调养,也仍需要医生的照看,所以他们也带了两三个医生一并回了毅诚庄园。
迟熙言一到家,就看到正心焦着的父母都早早的在楼下的客厅里等着他。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执着想要回家。如果他稍作思考,就能发现自己这请求提得不合规矩,他若能想到,定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可他脑子糊得已然转不动了,就本能似地对容珩说了那么个不合规矩的请求。
而就在看到父母的那一瞬,他那一颗痛到失去感觉的心,忽然就稍稍安定了些许,恢复了些许的感知,再一次密密匝匝地刺痛起来。
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回家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任性地想家了而已。
而迟熙言这一副病骨支离的羸弱样子,也惊得迟敬秋和章谨心头直抽着疼,他们二话不说,连忙把迟熙言送回房间,继续在床上躺着。
孕期以及孕期之后的一段时间,也是omega的信息素敏感期,迟敬秋怕自己的信息素会冲到迟熙言,把迟熙言送回房后,虽然还是放心不下,却也不敢多待,只得不舍地先退出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只留了章谨和容珩在陪着迟熙言。
因着没有外人在,章谨为了让迟熙言养病时更舒服一些,就让他把屏蔽贴揭掉。迟熙言回到了家骤然放松了下来,听了章谨的建议,也没有多想,就乖顺地翻过身来,把头枕在章谨的膝上,露出了一截后颈。
容珩见状心道不好。他知道他撒下谎言是绝无可能瞒一辈子的,可非要在这个时候大白,也还是让他忽生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仓皇之感。但他却也没有理由出言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章谨把那屏蔽贴、连带着他们拼命掩盖着的秘密都一并揭开。
章谨小心翼翼地帮着迟熙言将屏蔽贴撕下,却在撕到一半的时候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变了一变。可章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迅速地掩下了心中的情绪,继续帮迟熙言把屏蔽贴撕了下来,之后还行若无事与他聊了一会儿,又陪他一同用了些午餐。
迟熙言吃的依旧很少,但有了早上吐了的那一回,容珩和章谨也就没再敢劝他,只能想着下午再给他多加一餐,便也就由着他了。
午餐过后,章谨又哄着迟熙言睡一会儿午觉。迟熙言可能也是精神太过疲累了,在章谨的轻拍抚慰之下,就如同他幼时一般,他竟也真的渐渐又睡了过去。
待迟熙言睡着后,章谨对容珩使了个眼色,就轻悄悄地起身,走出了内室。
容珩知道章谨要找他聊什么,也知道这一劫是逃不过去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在走之前拿走了放在床尾凳上的迟熙言的手机。
迟熙言目前看上去不像有玩手机的兴致,但容珩也得防范于未然。
迟熙言当众晕倒距现在过去差不多有一整天了,皇室的正式声明还没那么快能发出,而网上的热议却是不可能等待的。
他派了人随时关注着网上的舆论走向,知道猜测迟熙言流产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太子内君,等着皇室的声明,但也有一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猜测太子内君是不是出轨了。
在这些往恶意方向猜测的人中,已经有人在排点可疑对象了,大学同学、世交好友、侍从武官……总之猜什么人的都有。而相较这些不足为惧的随口胡猜,更糟糕的是,也有人正在照着迟熙言前些日子的日程来顺藤摸瓜,并且已经言之凿凿地认定,太子内君在这次慈善活动之前、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便是在两个月前的容珣亲王的生日派对上。
容珣生日时请的人不算少,人多口杂的,就算当时对那场意外事件的消息封锁得半点不漏,但与会人员之类的信息,多少还是会有所流出的。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在现在的容珩看来,却是教他紧张得心惊肉跳。
八卦从来都是不用讲证据的,就算没有半分证据,只要说得合情合理、又有足够的噱头能吸引人,那么就多得是跟风热议吃瓜看戏的人。而现在虽然似乎还没什么人联想到明子熠,但照这个趋势下去,难保不会有人想到先前乔松与明子熠打电话时被偷拍了的视频。届时,只要把这两桩事一联想,就算全篇鬼话,但有着太子内君和与容珣亲王有绯闻的体育明星作为主角,怕也会成个不得了的大绯闻。
更何况,容珩还知道,这并非只是绯闻而已。
容珩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内务司的效率高一些,早点调查完毕,早点出了官方声明,好拉回更多的有理智的民众,尽可能地挤压掉绯闻的生存空间。
而这些,就别让正在修养的迟熙言再费神劳心了。
容珩揣上迟熙言的手机,起身跟着章谨出了内室。
迟熙言的卧室是个套间,从外面一进门是个起居室,起居室左右各一个房间,左手边是内室,右手边是小书房。章谨要对容珩说的这话不能教旁人知道,因而此时连卧室都没出,就去到迟熙言的小书房里,半掩上门,等着容珩过来。
书房里只搁着一张椅子,章谨并没有坐下,兀自站在书桌旁,右手抚在敦实朴拙的酸枝木制的书桌上下意识地摩挲着。
容珩跟着走了进来,带上门,站到章谨面前,唤道:“岳父。”
“太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要说什么。”章谨收回手,直视着容珩,那双同迟熙言很是相似的眼睛里,此时却满含着与迟熙言截然不同的严肃与严厉。他说道,“我想跟你说点旧事。在公布你们的婚讯之前,熙言确实是不知道要结婚的事吧?”
容珩知道此事再瞒不过,并不辩驳,只低下头认错道:“岳父恕罪。”
“他那时是与旁人在交往?”章谨沉着脸问道,“而你在提出完婚之前就知道?”
“是。”容珩依旧垂着头答道。
“你知道他与别人在交往,却与他一起瞒着所有人。不仅瞒着所有人,还转过头来连他也骗。”章谨冷笑一声道,“太子,你当真是好算计啊。”
当日,迟熙言在得知婚讯后慌乱中给他打来的那个电话,就已经让他不得不对多心了。虽然后来容珩给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但他和迟敬秋也不是就全然能够放下心来的。
可不放心又能如何呢?彼时婚讯已然公布,大家没有后退的余地,那婚就是咬着牙也是得先结了的。而容珩给的那个解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只能自我安慰地相信着,并把迟熙言在之前欲言又止中透露出的自己的不知情,当作是一时闹别扭而已。
后来看着他们两个婚后相处得依旧如常,他与迟敬秋才堪堪放下心来,觉得之前或许真的是多虑了。但现在,截然相反的真相却又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认清,当时标记了迟熙言的确实是另有旁人,而迟熙言的不知情从来都不是闹别扭,而是真的不知情。
他自己也明白,迟熙言在身负婚约的情况下还与旁人交往,这确实是迟熙言失节。但容珩这样算计着逼着迟熙言结了婚,也不是全然无错的。他作为迟熙言的爸爸,就算再不偏不倚,也肯定是会多为自己儿子考虑一些的,即便这事没法追究,而迟熙言本身也理亏,但他也还是得把容珩的过错拎出来敲打敲打,让容珩清楚,迟熙言的本家是会为迟熙言撑腰的,也要让容珩以后的行事多少得有些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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