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博謇看得出容珩是真的爱惨了迟熙言,这让他不禁更感唏嘘,分明这样情深,却又不幸遇上这样让人心痛的事。
他踟蹰了片刻,心想或许说了也不会让容珩过于为难吧,于是他到底还是对容珩说道:
“有一个治疗方法可以让内君殿下恢复得更快一些,但这需要您抽一些血以提取您的信息素。抽血的话需要半个月一次,总共抽四次,一次300ml。当然了,不用这个疗法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个抽血量也确实或多或少会给身体带来些负担,您可以再考虑一下。”
“没关系,现在就抽吧。”容珩立刻应道。
他哪里需要考虑,只要能让迟熙言快一点好起来,别说这点血了,就是抽干他他也愿意。
“那您跟我来吧,我给您采血。”喻博謇将容珩带去了旁边的另一间诊疗室,一边准备着采血设备,一边又对容珩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和您说一下,内君殿下由于信息素冲突而造成自身的荷尔蒙紊乱,所以现在对一切外来的非治疗性的荷尔蒙摄入都要慎之又慎。您应该也知道,避孕药的有效成分就是荷尔蒙,而以内君殿下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不可以用避孕药的。这就使得,在理论上,是有意外怀孕的可能性的。”
正在脱着隔离服的容珩,听闻此言,手中动作不觉一顿。他沉默地呆站了一会儿,又继续脱下了身上的隔离服,不知是在对喻博謇还是在对自己低声说道:“阿言这两天就快到潮期了。”
喻博謇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他替迟熙言做过仔细的检查,若是不是发情期将至的话,内腔入口的伤也不会只有这种程度而已。而发情期的omega一旦与alpha进行了腔内结合,如果不做防护措施的话,只要双方都身体健康,那么受孕几乎就是百分之百的事情。
但迟熙言这次的情况毕竟有所不同,喻博謇对容珩解释道:“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悲观,毕竟受孕也是要有双方的信息素作为保障的,与非标记关系人发生接触后怀孕的情况非常罕见,就算有勉强受孕的几率,由于缺乏alpha方的信息素,以及治疗信息素冲突要用的大量药物,使得胚胎通常也没办法正常发育,甚至随时可能流产。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提前留心还是要的。”
喻博謇一直看着容珩,那一张脸上满是怆然又沉重的阴霾,他有些不忍,但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内君殿下在荷尔蒙紊乱治愈之前,血检的方法都不能准确检出,所以得等两个月之后做b超才能确定。一般情况下六至八周时b超就可以检出是否有孕囊了,但早期难免会有检测误差,内君殿下又没办法用血检来确诊,所以还是稍晚一些、多做几次检查更为保险。而如果万一……,那等内君殿下再康复一阵子,身体状况允许了,再终止妊娠也是来得及的。”
容珩没有说话,兀自坐到诊疗椅上等待着抽血。
喻博謇说来得及,可容珩却觉得,如果真有那个万一,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明白迟熙言一直不愿意要孩子的原因是什么,不是不愿意生孩子,而是不愿意生他的孩子。如果万一这一次迟熙言真的有了明子熠的孩子,那么即使这孩子不该来,迟熙言恐怕也未必舍得拿掉了。
而他能怎么办呢?强迫迟熙言拿掉孩子吗?
他或许能以控告明子熠强`奸为威胁,可那样逼迫之下,迟熙言为了保全明子熠难说不会要拼个鱼死网破,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被迫的而是主动出轨。那样的话,即使迟熙言顾及皇室颜面不将事情公开,但只要捅到帝后二人面前,并且坚持要离婚,那他们的婚姻恐怕也得走到头了。
不。他不能失去他的阿言。
那么难道要他接受一个孽种吗?
他知道阿言的性子,阿言总是想要尽可能地顾及所有,既想要保全皇室的颜面,又得顾及明子熠的名誉和前程,同时也不会不照顾他的心情,重重顾虑之下,很难真的能下定决心和他离婚。若是他能接受那孽种,说不定阿言就会妥协,会埋下这秘密就此屈从了。
但要接受谈何容易。且不说那孽种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个莫大的隐患,就算他能把那隐患死死按住永远不让其爆发,可他又哪里有那么宽容,真能接受一个孽种呢……
他一时很是迷茫,或许只有那孽种不曾存在过,才是他们这道难题的惟一的解。
容珩半躺半坐地靠坐在诊疗椅中,手臂上突然传来的刺痛将他唤回神来。他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嫣红的血液从血管里汩汩流出,顺着透明的导管缓缓地流入采血袋里,将那瘪扁的袋子一点一点地填充饱满。
他突然开口说道:“您刚才的意思是说,就算阿言不幸这次怀孕了,那孩子也保不住,是吗?”
其实如果要保的话,也不一定就全无可能,但喻博謇也明白,容珩怎么可能会想保下别人的孩子呢。他隐约猜到容珩的意思,但那话他却没法说,他只能不答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保不住,那就让他悄悄地去了吧。”容珩说道。
喻博謇看了看容珩,没说话,只低下头帮对方拔着针。他将采集好的血液存放妥当,思量再三还是说道:“毕竟是内君殿下自己的身体,还是要事先告诉内君殿下为好。内君殿下也是有知情权和决定权的。”
容珩当然是会告诉迟熙言的,毕竟如果真的有了,也不容易做到在迟熙言不知道、又不起疑心的情况下就把孩子打下来。但如何告诉,告诉多少,那就大有不同了。
在这两个月,他不会将有可能有孩子的事透露给迟熙言。如果两个月后发现是虚惊一场,那自然是最好的,不告诉迟熙言正好也免了对方平白忐忑忧心。
可若是两个月后发现果真天不遂人愿,那他会告诉迟熙言怀孕、并且很难保住的事实,与此同时也向迟熙言表示,孩子的去留全由迟熙言决定。如若迟熙言主动决定放弃,那他当然求之不得。如若迟熙言想要留,那他就先假意自己能接受那个孩子、会将那孩子视如己出,待稳住迟熙言、借迟熙言的愧疚之情为自己加一波分之后,再制造出自然流产的样子,送那个孽种去该去的地方。
“可您也明白,本来就不该有,不是吗?更何况,如果有了的话,就算我和阿言都能接受那孩子,可在孕期用了那么多的药物,孩子也难免要有先天不足的,何必让他生下来受罪呢。”容珩站起身来,看着喻博謇,说道,“阿言心软,还是由我来提他做这个决定吧。”
喻博謇没说话,他了解容珩的态度了。
“对了,”容珩又说道,“阿言可以不住院吗?我想把他带回家。”
“不住院?”喻博謇一愣,旋即想到了容珩估计是在顾虑隐`私的问题。他斟酌了一番,说道,“内君殿下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回宫继续治疗的话也可以。”
“不回宫,”容珩说道,“回我的私人公寓。可以吗?”
“您是想对宫里也瞒下这事?”喻博謇不禁蹙起了眉头。
“正是。”容珩答道。
他虽然无比地想让明子熠付出代价,但他更重要的是要留住迟熙言。而想要留住迟熙言,就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迟熙言与明子熠的关系。只有这两人的私情是隐秘的,迟熙言才会有所顾虑,才会顾及着明子熠的名声,不敢与那人靠得太近。
这段私情捂得越严实,那他才越能将迟熙言留在身边。
所以很快,容珩停在容珣府里的车会被开走,医院和容珣府邸的监控录像也都会出故障、会少掉今夜的某一段,没有人会知道喻博謇去过容珣府上,也没有人会知道今夜迟熙言被紧急送来过医院。
而今天夜里,必须什么都没发生过。
喻博謇不知道容珩心中所想,可他从医多年,也遇过不少这样的情况,他估计容珩亦是为了保护迟熙言的名誉。他能理解容珩的担忧,但却并不太看好容珩的决定,毕竟容珩和迟熙言的身份特殊,到底与寻常人家有着许多不同。
他劝道:“我能理解您不愿意看到内君殿下名誉受损的心情,但兹事体大,就算您不想公开追究责任了,您至少也该让宫中知道。您该信任您的亲人,皇帝陛下与皇后殿下一定能体谅您与内君殿下的。更何况,这也不是能对宫中瞒得住的事情。内君殿下肯定是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的,长久的不回宫,甚至连例行的请安都缺席,皇帝陛下与皇后殿下怎么可能不起疑心不过问。”
“这您无须担心,过几日我会与父皇母后透露,是我在阿言的潮期不小心将阿言弄伤了,阿言脸皮薄,这样的伤难免害羞,是以留在我们的私宅修养。”容珩不容置疑地说道,“而您只需要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喻博謇一时无话。他望着容珩,沉默了半晌,只能叹道:“您又何必如此呢。”
“必须如此。”容珩却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阿言都会是我惟一的伴侣。所以,还是能少一些心结,就尽量少一些心结吧。”
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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