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问题。”迟熙言机械性地答道。
“那就好,那我就去了,祝我成功!”容珣得了肯定的答复,攥起拳头一点头,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等等!”迟熙言忽然开口喊住容珣,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也不该利用容珣,但是他真的忍不住,控制不了自己。他听见自己说道:“去换件衣服吧。穿得跟你大哥似的,太老气了,他不会喜欢的。”
“是哦。幸好你提醒我。”容珣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浅烟灰的纯色三件套西装,十分庆幸迟熙言提醒了他,“熙言哥,你说我穿什么颜色好看?”
“白色吧。”迟熙言随口答道。皇室的男性omega成员在出席一般的公共事务活动时,按规矩都是穿着浅色系的西装或礼服,因而容珣白色的衣服不会少,挑起来估计也得挑一会儿。
容珣急匆匆地回自己寝宫换衣服去了,这一来一回少说得花半个小时。迟熙言长长地呼了口气,他偷得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迟熙言独自出了休息室,一直走到岔路口。他知道自己该回到宴会大厅,可却怎么也迈不开腿。他紧攥着手,掐着自己的手心,在走廊上原地徘徊了一遭。
他不能背叛他的丈夫,可是……他也放不下明子熠。
或许明子熠已经回大厅了呢?或许已经不再等他了?迟熙言忽然想道,他就是去看看,或许那边的休息室已经没有他惦念着的人了,他就去看一眼而已,然后就死心。
这个想法再次给了他勇气。迟熙言在心中暗自道了声对不起,抬腿向右边的休息室走去。
而迟熙言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如愿了,还是没有如愿。当他一转进那个休息室,赫然看见他想念着的人,也还在等着他。
明子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略微侧着身,正对着外门口,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渐渐走向绝望的期待中,这么突然地闯了进来。
他看着他,于是知道,他仍是属于他的。
这间休息室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外门时刻敞着,门口还站在侍者,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又会有其他人再进来。迟熙言先回过神来,按捺住自己,向明子熠送了个眼神,径自往里走,进了一间空置的盥洗室。
明子熠心急如焚地在沙发上又略坐了几分钟,然后起身疾步往那间掩着门却没上锁的盥洗室走去。
他拉开门,闪身进入,飞速地将门落了锁,转身就看到站在那里红着眼眶的迟熙言。
“明子熠……”迟熙言唤了明子熠一声,刚一开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簌簌地往下掉,哽得他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他没想哭的,他们的时间不多,他还有好多话想和明子熠说,而且能再有这样独处机会实属不易,他觉得他都是应该感到窃喜的,至少不该以掉眼泪的方式把这宝贵的时间给浪费了。
可迟熙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的几个小时他分明都做得很好,但此时真正与这人独处时,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骤然崩溃,压抑许久的情绪一瞬间倾泻而来,思念、眷恋、委屈、害怕、愤恨、愧疚……苦苦掩藏的一切都天崩地裂地翻涌而出。
“宝贝儿,别哭。”明子熠的心疼得快让他窒息,他急忙上前一步,一手将迟熙言揽进怀里,一手替他擦着眼泪。可擦着擦着,不知怎的,他自己竟也掉下泪来。
迟熙言不敢放任自己去拥抱他,只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但终究舍不得,还是轻轻地把头埋在他的肩窝。
“明子熠,”迟熙言偎在他怀里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收住了些崩裂似的情绪,眼泪渐止,声音却仍是瓮声瓮气,“你还好吗?”
他有千万句话想说,它们翻涌在胸口争先恐后地想要得以一诉,可真正出口了的,也只有一句毫无新意的你还好吗。
“我……”不好啊,怎么可能好,明子熠心想。忙碌的时候尚可忍受,一到夜深人静,他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想到迟熙言将要从他的生命里被剥离而去,他就迷茫心痛得夜不能寐。他有时甚至会想,如果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掉下来把他给砸死,说不定也不错,至少他就不用再面对他要永远失去迟熙言这件事了。
“我挺好的。”明子熠说道,他又哪里真的舍得把那些告诉迟熙言呢。他抚着迟熙言的脸颊,一双泛红的眼睛里,溢满能溺得人窒息的深情,“倒是你,怎么瘦了?脸颊都凹下去了。”
明子熠说他瘦了。
其实他在刚完婚后的一段时间瘦得最厉害,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就是莫名其妙的体重直往下掉。后来容珩发现了便挂心得很,日日看着他的饮食作息,他自己也多注意了些,尤其是在那天容珣提起了会见的事之后,在几番努力之下,体重已经回来了不少。可饶是如此,明子熠还是说他瘦了。
这一句话差点又把迟熙言堪堪止住的眼泪说了下来。他摇摇头,又伸手握住抚在自己脸上的明子熠的手,拉着那只手,在粗砺的掌心落下一吻。
“我好想你,”明子熠注视着他,手指在他的唇上轻轻揉过,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迟熙言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看着明子熠,眼中翻涌着浓稠的情绪。
明子熠没逼着他回答,只深深地望着他,而他也望着明子熠,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近到彼此的眼眸都化成无尽的漩涡,无法挣脱地坠入其中。
迟熙言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竟然,毫无抗拒地,再次吻上了明子熠。
久违的亲吻爆发得犹如烈烈的火海,轰然地就将他点燃,将他吞噬。明子熠一手扣着他的后颈,一手死死地揽着他的腰,在小心地触碰之后,一触即发,迅速地变得凶狠起来,吻得撕咬一般,仿佛直想把他生吞下去。
迟熙言再顾不得什么理智了,探出舌头与这人纠缠在一起,狠命地吮`吸着彼此口中的空气,似乎一丝一毫的空隙都会让他感觉远得教人恐慌,怎样贴近都还仍觉不够。
明子熠不知餍足地吮`吸啮咬着怀中这人的唇舌,汲取着对方的气息。
再一次亲吻上这人,竟是这样的感觉。这是他们都无比熟悉眷恋的姿态,他们本该亲密无间,本该忘情地沉醉在爱人间至深至纯的缠绵,可迟熙言唾液中的气息,却又冷酷无情地告诉着他,他的宝贝儿已经不再是他的人了。
暴怒与愤恨再次燃起,疯狂的嫉妒让明子熠失控,他放开紧紧交缠的舌,在迟熙言的下唇内侧狠咬了一口,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口中散开。
唇上的疼痛把正吻得失神的迟熙言激得一颤,可一想到这是明子熠,他就舍不得挣开。他主动缠上去,明子熠也不舍得真的放他离开,舌尖相触,旋即就带着悲戚地再度依依不舍地交缠起来。
可这到底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与愁了。
萦绕在他的唇齿与鼻腔间的烈火硝烟般的气息,依旧是那么熟悉又那么令他迷恋,可当这气息浸染到他唇内的创口时,一股自唇上开始又蔓延至全身的似曾相识的剧烈的疼痛却蓦然地袭来。
这疼痛,是背叛的感觉。
迟熙言本已绵软下去的身体骤然一僵,浑沌的脑子忽然闪现出一丝清明——他的身体已经打上了另一个人的印记,而他现在,正在背叛着容珩。
迟熙言使出全部的力气猛地推了一把明子熠,堪堪将拥着自己的人推离开。他踉跄地退了一步,慌乱地喘着粗气,摇着头说道:“不…不可以……容珩哥……”
“容珩哥?!”明子熠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声,眼里几乎喷出悲愤的妒火来,“你在我怀里却还想着他?容珩哥……你从前只叫他太子,现在都叫容珩哥了!看来他说的没错,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迟熙言心头一紧,猛地抬起头看着明子熠。
他原本就猜测容珩不会单纯地只是和明子熠说句恭喜这么简单,可他看着容珩失落受伤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再问不出口的。而明子熠此时的话,又正验证了他所担忧害怕的事。
“怎么?你们之间有什么,是怕我知道的?”明子熠咄咄地问道。
他怎么会有什么怕明子熠知道的呢?他只是怕容珩说了什么让明子熠误会、伤心的话,迟熙言委屈地想道。可明子熠这一逼问,却如当头棒喝敲醒了他,他能怎么说呢,让明子熠不要相信容珩的话吗?然后呢?然后说他还爱明子熠吗?
他怎么能。
他本来就不该再贪恋明子熠的爱了。
“你不该和他说话的。”迟熙言失魂落魄地叹息道。
“你就这么怕我找上他?我还能怎么着他不成?”明子熠俊美的眸子中盛满了怒意,而怒意之下,却掩藏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脆弱与悲伤,“其实这话你该和你丈夫说去,是他拦着我,而不是我找的他!你以为我想看到他吗?”
迟熙言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茫然地看着明子熠。他当然知道事情是像明子熠所说的这样,也从未怀疑过,可他却全无办法解释哪怕一个字。他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糟,而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要变成何种样子,才能算得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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