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佩玖刚以为自己误会了,没想到人家贺军长大大方方一口认下!气得他将被子一把拉至头顶,瓮声瓮气道:“所以您就乐不思蜀了!不回来了!那你怎么不把她也带回来!以您的名头,谁还不想捡个姨太太做啊!”
贺琛差点没笑出声儿,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对伊人哪能如此轻率,当然得先以礼结交,然后慢慢深入,互相了解,再一举拿下。”
冷佩玖可难过死了,瞧瞧,这就是男人,这就是有心与无心的差别!冷佩玖没再反驳,反而越想越委屈,躲在被子里哭上了。
这颤颤巍巍的哭声传出来,贺琛一哂,这孩子怎么如此纯粹,实心眼儿。他没有办法,只得动手去拉被子,柔声哄道:“怎么就哭上了,我骗你的。我连那女人唱的什么都记不住,哪会……”
“你骗我!你就是骗我!怎么了!人还没追到手,所以不能甩了我!等那人一到手,你肯定立马将我扫地出门!”
“我操?老子那么没良心?!”
“你就是没良心!没操守!白眼狼!你你你你!”
冷佩玖玩命挣扎,使劲躲过贺琛的攻势,就是不愿将头露出来。贺琛起先逗着还挺开心,不想冷佩玖认真了。
但凡吵架争执一认真起来,就没意思了。
说话没个度,伤人又伤己。
贺琛的耐心直线下降,最后忍无可忍,大力拉开绒被掷在地上。冷佩玖穿着睡衣,双眼通红地蜷缩在床中央。
一人军装微敞,衬衣有些凌乱,眼睛因熬夜而红丝密布。
一人睡衣大开,浑身凌乱不堪,眼睛因哭泣而蛛网遍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好一阵。
“你他妈再闹!”
贺琛狠狠地将发狠往后一抹,凶神恶煞。
冷佩玖不知怎的胆大如斗:“我就闹了!是你不要我了!”
贺琛简直无处说理去,这小兔崽子真他妈该打!
他咬着牙,说:“他娘的你再说一次?!”
“你就是喜欢别人了!现在尝出个好了吧!知道女人的好了,女人温柔乡!比我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冷佩玖有点不管不顾撒泼的味道,实则他真的慌了。如果,如果贺琛真的对那女人有意思,如果那位女伶人进了门,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个男人,去同女人抢男人吗?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冷佩玖咬着唇,浑身发抖。他抬起头,还想继续叫板——
不料身边床铺猛地下陷,眼前一黑,身上遽然一沉!接着温热的双唇被另一双略微冰冷的嘴唇覆盖,冷佩玖蓦地睁大了眼睛。
贺琛吻了他,舌头从冷佩玖唇上滑过,两人气息交织,清新的木制芳香缠上浓烈的烟味和淡淡的酒气。冷佩玖几乎是不会动了,他僵硬地被按倒在床上。
贺琛先是贴着他,动也不动,好似在安抚一只小鹿。
这小鹿睁着一双受惊的眼睛,愣愣看着他。
贺琛抬起眼皮,冷佩玖细长的睫毛沾着水汽,一根一根的,很是好看。他声音低沉而磁性:“连闭眼都不会么……”
冷佩玖唰地闭上眼睛。贺琛轻声一笑,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唇齿相依。
冷佩玖这张嘴,唱过戏,也念过词。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近乎虔诚地亲吻他。
大抵接吻这事,对于聪明人来说总能无师自通。两人如小孩学步,踉踉跄跄地学会了,甚至从对方嘴里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接着越发不可收拾了。
冷佩玖伸手环住贺琛的脖子,拉着对方往下压。贺军长连鞋都来不及脱,明显感觉两人心底的急切。他在冷佩玖嘴里攻城掠池,霸道无比。
将近一分钟,贺琛才撑着手臂,直起身子。身下的冷佩玖早已迷迷糊糊找不着北。
贺琛浓墨般的眼睛,认真看着冷佩玖。
说个让人老脸一红的事实,这是贺琛的初吻。起初他吻得唐突,问得毫无章法。到后来,他竟吻得欲罢不能。若不是冷佩玖快要无法呼吸,贺琛觉得自己能立马吃了他。
真要人命。
贺琛抚摸着冷佩玖的头发,又从发尖滑到脸颊边。他声音粗粝,夹杂着说不清的沙哑:“老子真逗你的,谈了一晚上正事,老子根本没精力看她的脸。”
冷佩玖说:“那要是有精力,您就看了?”
贺琛难得哄人,他真觉得就一个冷佩玖都够他应付劳神,怎么会再给自己找罪受。
他说:“有精力也不看,她的昆腔没你好。京剧也唱得不如你。找她还不如找你。”
“可你说女人就是不一样。我知道我是男人,再怎么着,身子骨也是男人的……”
“没有,”贺琛实在受不了冷佩玖这般糯糯的语气,俯下身把他揉进怀里,“别人都比不上你,谁都没你软,没你甜。”
冷佩玖的脸颊贴在贺琛冰冷的领章上,金星膈得他不太舒服。他骗了偏头,问:“军长,此话当真?”
都哄到这儿了,贺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当真。”
冷佩玖眼里还含着水花,嘴角却勾了起来。他环抱着贺琛,软唇在贺琛耳边擦过,又酥又痒。贺琛偏过头,方才的情动还没下去。
“乖,别动。”
冷佩玖舒展眉眼,俏丽一笑。他愈来愈不怕贺琛,反正军长是真宠着他。
“军长,我帮你。”
贺琛低咒一句,呼吸蓦地加重,真他妈是个要人命的妖精!
这一闹,冷老板的早功,只得在床上练练了。
反正这日子,就是这么闹哄哄地过着。有声有色,有人间烟火气儿。
贺琛对冷佩玖越发纵容,除开买戒子买衣服买唱片,他还特许了冷佩玖带些朋友回家排戏。
贺琛与其他金主不同,养了冷佩玖在身边,也从未阻止他继续登台演出。可就像他说的那样,在戏院里唱可以,出了这戏院,别人是再没机会听冷老板唱一个字。
贺琛将冷佩玖护在麾下,着实的霸道。
既然贺琛允许,作为一天不唱燥得慌的冷佩玖,自然将朋友都招来了贺公馆。他的朋友中,不乏名伶、文豪、著名琴师。这些人聚在一起,成天想着怎么琢磨戏本,排新戏。
每到约定时日,全上海叫得出名头的大角儿们纷至沓来,光临贺府。这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使得公馆上下一派忙碌。他们有时扮装,有时就这么素脸开唱,生角旦角齐聚一堂。
嗨哟,一时间,贺公馆好比第二个丹桂第一台!
引得众多票友搬了椅子想在贺府门口排排坐,纷纷表示对贺琛的羡慕嫉妒。贺军长兴致来了,给角儿们通通送去上好的门脸与打赏。
这冷佩玖啊,是越看越可爱。
时间一长,这么独占好处也不行。借着听堂会,实际想与贺琛谈政见、交好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王公馆的王老爷就正有此意。因近期升迁,他将在往后的工作中与贺琛多有交涉。而贺琛深谙其理,直接邀了王老爷过来听堂会。
冷老板亲自敲定节目,于半月前开始精心准备,怎么说也是一场大戏。
令人期待。
立冬一过,天气猛地更加寒冷,明晃晃的太阳没有丝毫作用可言。
这天下午,贺公馆的牌局就要开了。梁振早在客厅里闹闹嚷嚷,白荣鹤与龚力安懒得同他斗嘴,其他一众客人看玩笑似的或坐或站。
这又是一场钟鼓馔玉的聚会。
冷佩玖换好水色长衫,右手照例带着一只玉镯。他与贺琛站在门口,准备迎接王老爷的到来。
“军长,这王老爷.....官比您大?”
贺琛瞥他一眼,道:“对长辈的尊重罢了。”
冷佩玖点点头,接着见一老爷车从大门处缓缓驶来。轿车停稳,张叔上前拉开车门,一位精神健硕的老爷子从里头下来。
想必这就是那位王老爷。
冷佩玖见贺琛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他跟着,发觉后面还有两人。
一人同样长衫加身,外面罩了件貂绒披风,上好的锦缎衬得他异常俊美。而另一人西装笔挺,外搭深黑羊绒大衣,品貌非凡。
两人站一块儿,竟是这般登对。
贺琛也发觉了,他先是同那位西装男子对上眼,问道:“这两位是?”
“哦,是这样。”王老爷拉过长衫男子,说“这位是最近刚刚闻名古玩街的苏老板,现在偶尔做我的私人顾问。”
他再指着西装男子道:“这位,是苏老板的家兄,连老师。两位于我交情颇好,上次有恩于我。这不,你要办堂会,苏老板又是个戏迷。我呢,就借花献佛,用你的人情把我的人情给还咯!老弟不会介意吧?哈哈!”
贺琛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却没多说什么,他转过身将冷佩玖引过来,说:“无妨,今日都是票友。这位便是冷老板,我也不用介绍了。”
冷佩玖点头,伸出右手,笑着说:“老爷好,苏老板、连老师,你们好。”
这一串儿流利得体的问候,令王老爷与贺琛十分舒心。
苏穆煜盯着冷佩玖手上的镯子,出神几秒。
很快,他意味深长地回道:“冷老板,久闻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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