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震惊、愤怒的原因所在,并不是谁是下一任安抚师。这职位,孟远不坐,也会是别人。他恼怒在于:展世一居然从未给他透露只言片语,而这一切,居然是从孟远口中得知。
无非是在打苏穆煜的脸。
他窃以为两人多年以来,虽不曾把酒言欢,讲什么兄弟情义。内心里,也是将彼此当作至亲之人。
苏穆煜坐下,收敛所有不快。他又变为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奸商:“孟二爷,既然如此,我也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位子,我还没坐腻,不打算让你。”
“你又能如何呢?”
孟远叹口气,笑眯眯地说:“老师,我本不愿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但您还不清醒,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咱们分析分析,拿加勒比海案件来说。在明知你我皆晕船的情况下,世一依然选择让你去,为什么?”
“您还记得西汉东汉双魂魄的事件吧?知道最后谁处理的东汉将军魂?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去西汉,因为时空久远,又是夙愿案,伤身。”
“从港澳行直到你从欧洲回来,知道我在哪儿吗?我在世一家里。因为不小心受到了魂波伤害,世一急得陪了我好几天。”
苏穆煜听着,看着,就是不说话。他不难受,他打定主意不会为这些话难受。虽然两相对比,的的确确于他丝毫不公平。
多年来,无数鲜血与汗水铸就的情谊,此时单薄得竟像一个笑话。他是那关羽,可对方未必就是刘备。结义之事,看起来想自个儿多情了。
苏穆煜说:“这话,骗骗别人可以。骗我,可不行。扳指就一个,在我手上。你用什么撕裂时空?爪子吗。”
苏穆煜压着嘴角嘲讽,孟远岿然不动,道:“老师,世一借了一魂给我。”
这回苏穆煜终于按捺不住愤怒,他一拍桌子,怒吼道:“展世一那傻逼玩意儿!他知道借人一魂是什么意思吗?!”
“他当然知道,”孟远说,“所以我才让您想明白,他到底更把谁放在心上一点。”
苏穆煜不想与他争论孰轻孰重的问题,他狠狠揉着太阳穴。眼色凛冽:“你,现在,立刻去找他。把魂还给他,立刻!”
孟远不为所动:“老师,没了这一魂,我该如何撕裂是空呢。”
“根本没有你的事,这是我的……”
“老师,现在也是我的工作了。”
孟远打断他,笑意有些凉。
“您看,您不愿让位,我也不想妥协。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苏穆煜想到什么,忽地抖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孟远,浑身发冷。酷暑寒天,如坠冰窖。
孟远嘴角带笑,眼里含情。
他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老师,那扳指啊,给我吧。”
“世一说,就算你现在不给。他也会找机会问你要回来的。”
“所以,何必弄得那么难看呢。”
“老师。”
至此,苏穆煜耳边喁喁私语如潮水。质疑的、难受的、犹豫的、愤怒的,齐齐劈开这安静夏日。大片的蓝与葱茏的绿,姹紫嫣红的花与纯金的霞,逐渐远去。
他的视野忽明忽暗,接着使劲眨眨眼。
他明白,有的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乖乖——!我的连少哟!”
马三斜躺在沙发上,衬衣开了几个扣子。嘴里还叼着烟,仍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操,你听说了没?孟二那小子现在也能耐了,敢收邪性的东西了嘿!”
连鸣外地出差,刚好遇上在此做掮客的马三爷。前脚正想摆脱这位二世祖,岂料人家后脚撵上了。
连鸣整理资料,根本不看他:“我知道。”
“哟呵?!您知道喂?”马三咋咋呼呼的,“你知道还这么放纵他?下一步就是抢苏美人的半边天了好伐!原本邪性的物件只敢让苏老板掌眼,这孟二跑出来拦一道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他师承苏老板么,他对这事儿怎么看。”
连鸣一顿,余光瞥一眼桌上金漆黑纸信件。
正面写着“连亲启”。
他收回目光:“不怎么看,他能混得如何,是他的本事。”
“等会儿,”马三咂摸一圈儿,“不对啊,乖乖。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他妈不应该是谁动摇了你的美人儿,你就弄死谁?怎么轮到孟远那小子,你就心软了?”
马三爷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哎哟喂,等等。不会吧?”
“什么不会?”
连鸣睨他一眼。
马三坐起来郑重道:“变心这么快?乖乖,你够可以。虽然我承认那孟二有几分姿色,想当初我都对他心猿意马过。但你俩……我觉得不合适。”
连鸣觉得留他在此喝茶就是个错误,只能及时改正。
他说:“滚出去。”
马三直呼没人性。
“戳到你心事啦,连少,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连鸣不看他,照旧叫他滚。马三知道不能再犯贱,麻溜儿滚了。
走之前还叮嘱:既然变心,好聚好散嘛。别闹得不愉快哦。
连鸣差点摸枪点了他,马三爷脚底抹油,跑了。
待马三离开,连鸣放下手中笔。他将黑色信封翻过来,背面单一个字。
——孟。
第95章 月亮与六便士
孟远给连鸣送信,用的还是展世一专属信纸,其含义不言而喻。
连鸣摸不透展世一想干什么,从欧洲回来后,别说苏穆煜,包括他对展世一都起了戒备之心。
偏偏连鸣找上门,对方也保持缄默,闭口不谈此事。
连鸣快失去耐心。
趁出差,瞒着苏穆煜去一次总部。检测报告出来,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六魂六魄呈分散预兆,还剩一魂没有回归。
那一魂在加勒比幽蓝的深海之下,必须得拿回来。
苏穆煜的下一个任务是在加勒比海,连鸣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事。他不会阻止,甚至还得做背后那个顺水推舟的人。
这次任务不如说是连鸣一手安排。
孟远来信,希望连鸣能劝说苏穆煜放弃安抚师一职,早日引退。但他有自己的考量,连鸣很清楚这份工作在苏穆煜心里代表什么。
现在除开阿煜,连鸣、孟远、展世一三人从某个角度来说,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互相清楚底细,又绝对保密。
而三人之间也充斥着不安与疑惑,情况混乱。
连鸣想想,最终拿出手机给孟远打过去。彼时,孟远将将从苏宅内出来。
他撤下笑意,眉梢都是冷的。看见来电显示,犹豫两秒,接通。
“连少。”
连鸣考虑该如何开头:“孟二爷。”
“繁文缛节就免了,说正事。”好在孟远懒得周旋,似刚与苏穆煜的对决,耗光了他所有耐心。“给你的信应该看了,考虑得怎么样。”
连鸣沉默几秒,说:“如果阿煜现在不退下来,会如何。”
“他会如何,连少你不是最清楚?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孟远冷笑,“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是打算痛这一阵子,还是痛一辈子,我没权利干涉你。但是连少,别再犯错了。你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这点不算什么,”连鸣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这么下去他迟早会知道,”孟远打断他,“加勒比海你同他一起去,这次任务结束,就让一切回归正轨。”
连鸣继续沉默,半分钟后,孟远先挂断电话。
答案已得到,多说无益。
在苏穆煜回西汉的空档期里,连鸣上门找展世一,然后遇见了正在他家养伤的孟远。看样子两人不太对付,孟二爷始终冷着脸,好似有仇。
展世一坐在孟远旁边,一边让连鸣自便,一边给孟远上药。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仗着有我一魂在身边,就敢做事出格。不是所有的案件都好处理,要是这次再险恶一点,你以为你能回来?”
连鸣头回见展世一既抱怨又关心的样子,似冰山从顶端开始融化,汩汩溪水顺缝隙往下淌。他不由得多看孟远几眼,后者目不斜视,冷冷地盯着墙上油画。
展世一抬头看去,说:“你喜欢就带走。”
孟远偏过头:“我不喜欢。”
“不喜欢也罢,我跟你说的事,记住了?”
展世一给他包扎好,两人对上眼。
孟远有些不自在。这人本生俊俏,眼睛晶亮,嘴唇水润泛红,偏还要做高岭之花。
他躲开展世一的视线:“一定要我那样说?就不能换个说辞。”
“换个说法很容易被看透,你不比他聪明多少,他不傻。”
展世一收好药箱,转身给连鸣斟茶。
孟远说:“不行,我说不出口。”
展世一失去耐心,绷着一张更冷的脸:“二爷,你没有任何选择,这是你的职责。当初我问你是否想好了,是你做了承诺,满口答应。如今想反悔?”
“我没有!”孟远唰地站起身,“是,是我当时主动要求接任。是我鬼迷心窍,反正跟你没关系!”
展世一欲伸手拉他,又碍着连鸣在场没动。孟远看得很清楚,心里又怒又伤。他转身上楼,自嘲道:“反正在你那里,我算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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