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卫七紧紧攥着那装有冰蛭的瓷瓶,身子猛然前倾,一头扎进潭中。
‘噗通’一声,姜卫七落入潭中,变成了个落汤鸡,他并没有进入之前的幻境。
姜卫七伸手拂着潭水,口里不停地念着:“怎么进不去!怎么进不去……”
“幻境呢!幻境呢……”姜卫七泡在潭中胡乱地拍打水面,水花飞溅。
姜木叶赶了过来,急声喊道:“哥哥!快上来!流白散仙不在这里!”
姜卫七记得满眼泪花:“幻境入口明明在这里的!明明在这里的!”
“狐狸哥哥。”
木之从斜坡上跑了过来。
姜卫七从潭中爬了出来,衣裳被打湿后紧紧贴着他的皮肤,如此一看,姜卫七瘦得像根干柴棍。
姜卫七一把抓过木之,急声问着:“木之,流白散仙呢?流白散仙在哪里?”
木之满脸愁容,瘪着小嘴,恶声道:“流白哥哥被那个坏蛋何佑抓走了!”
姜卫七心中一惊:“什么时候?”
木之:“一个月之前。”
姜卫七:“你可知道流白散仙被抓去哪里了?”
木之点点头:“当时我偷偷跟在何佑后面,他把流白哥哥抓到了一个山谷里。”
姜卫七:“快带我去。”
三人下了东山山巅,立在竹道上的楼凡卿见姜卫七满脸惊慌便知不好,他指着竹道的江晚秋,道:“这女人怎么办?”
姜卫七此刻脑中全是流白,哪里还顾得上江晚秋,又急又恼地应了声:“就扔在这儿!”
说扔就扔,楼凡卿“哦”了一声,快步跟上姜卫七出了竹林,匆匆下了山,随木之前往泷沙谷。
第56章 情深难抑涟山去,流白再伤狐狸心(十)
姜卫七一行人来到泷沙谷外,一层强力结界将山谷围住。
木之看着那结界,怨怨地咒骂着:“之前我在这里守了很久,见那何佑离开,便想进去,只因我修为不够,破不开这结界,没办法救流白哥哥,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况。”
姜卫七把木之拨到一旁,祭出台桑剑,飞身而起,举剑高过头顶,奋力朝那结界砍下,姜卫七整个人都被那结界弹飞,姜眼疾手快,化出长鞭,把姜卫七扯了回来。
姜卫七如此一砍,泷沙谷中,正蹲在花地摘花的何佑感知,他眉宇间立马腾起一抹恶色,快步赶回竹屋。
流白靠坐在竹屋外的独椅上,椅上铺了一层白绒羽,看着十分暖和。
他那只瘦如竹签的手捏着一朵已经凋零的白粟,流白双眸神色涣散,痴痴地望着对面崖壁上泛黄的枯草。
谷底雾气氤氲,冬季罕见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缥缈静谧,若隐若现,远远看去,流白像极了那画中仙人。
之前流白多次逃跑,每次都被抓了回来,这次结界再出异动,何佑又以为是流白欲逃,回转看见流白,他才松了口气。
流白未走,结界异动,何佑调灵,化出一面冰镜,镜中显出姜卫七的身影,何佑又惊又怒:“竟让你逃出来了,也罢,姜卫七,这次我们就好好玩玩。”
冰镜散去,何佑手里握着一把与白粟形似的花儿,深吸一口气,收了眉宇间的恶色,换上笑颜,缓步走到流白身旁。何佑轻唤了声:“流白散仙……”
流白没有理会他,仍旧呆呆地望着崖壁。何佑伸手欲拿走流白手中那枝凋零的白粟,流白手指发力,紧紧捏着。
何佑俯下身子柔声道:“流白散仙……它已经凋了,我给您摘了些鲜的。”
流白嘴唇微启,无力道:“未凋。”
何佑松手,将手中那束花轻放于流白腿上。
流白看都不看,直接道:“拿走。”
他话语平淡,似静湖清水一般,这反而让何佑心中颇为不快。
何佑单手扶着独椅,蹲下身子:“流白散仙,我并无害你之心。”
流白脑袋微动,垂眸看着他:“你也不该生出其他心思。”
“散仙,我乃真心。”何佑刚握住流白的手,下一秒,流白就将手抽了出来。
流白脸色稍难:“愚昧!”
“散仙不肯接受我,是因为那只臭狐狸罢!”何佑轻哼一声,话里话外都散着一股子酸臭味儿。
‘狐狸’二字似一颗石子落入流白心中那眼清泉,掀起阵阵涟漪,晕染开去。
见流白未应声,何佑心中越发妒忌。
何佑起身,围在流白身旁转悠:“流白散仙,我三宗的职责是除妖降魔,而你散仙的责任是守护苍生,这除妖一事自然囊括其中。”
“上次姜卫七连杀数人,取其精/魂,本就该法办,你却替他担了罪,谁知他又不悔改,再次杀人,这可是您亲眼看到的呀。”
“上次让他侥幸逃脱,不过那日善信宗江宗主亲自出马,把他捉拿归案……”
流白脸色微变,瞪着何佑。
何佑无耻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呀,流白散仙,忘了告诉您,一个月以前,姜卫七偷偷潜上三灵山,被我发现,他逃到周流镇,被江宗主捉了去。”
流白正欲起身,何佑一把按住流白的肩,将他按了回去,邪声道:“别着急,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流白心性已乱,手心直冒冷汗。
何佑脸上的妒色越来越浓:“我不得不说,姜卫七还真是有些手段,竟让流白散仙为其牵肠挂肚……”
流白瞪着何佑。
何佑笑容依旧:“我虽不知他是如何从善信宗逃脱的……”
流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何佑:“您没听错,他从善信宗逃出来了,我不知道是善信宗太无能,还是他姜卫七太有能耐。”
何佑此话刚毕,姜卫七一行人就从那溪流下游走了上来,出现在流白视线中。
“流白散仙,姜卫七的死活可就攥在您手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您了罢!”何佑回身望着那一行人,语气稍硬,脸上始终挂着那皮笑肉不笑的笑颜。
姜卫七手握台桑剑,跨过小溪,走上高地,恶狠狠地瞪着何佑。
何佑故意挨近流白,高声道:“我说你们怎么会寻到这泷沙谷来,原是你这只小猫妖再作怪呀!”
木之下意识地躲到姜木叶身后。
姜卫七举剑指着何佑:“你有气往我身上撒,别把流白散仙牵扯进来!”
何佑啧声道:“姜卫七,你搞清楚,把流白散仙害成这样的到底是谁?”
姜卫七的气势瞬间就软了下去。
何佑斜眼瞟着姜卫七:“杀人不认,让流白散仙担罪的是你,害他受伤中毒的,也是你!姜卫七!”
姜卫七满眼惶恐,提剑的手垂了下来,他稍稍走近跪在流白面前,双手奉上那装着冰蛭的瓷瓶:“流白散仙,我不奢求您的原谅,只求您收下这冰蛭,兰纫秋说它或许能解您身上的兰毒。”
流白只看着姜卫七,一言不发,眸光还是如先前那般冷漠,姜卫七终究没有绷住泪水,两行热泪‘唰’地一下,直直从姜卫七的眼眶中跳了下来。
“流白散仙,求您收下。”姜卫七再次无力恳求,那张苍白的脸上皆是泪水,原本甚具灵气儿的眼眸此刻也已黯淡无光。
这冰蛭生于三宗水寒狱底,只因兰纫秋一句‘或许能治好流白’,姜卫七便不顾所有只身涉险,如今看着他这副憔悴苍老的模样,流白全然不敢去想他在那水寒狱中所遭之罪。
流白稍稍抬手,何佑脸色突变,将手轻轻搭在了流白的肩头,流白右手突然僵在半空,后而垂下,道:“你走罢……”
姜木叶亦跪在流白面前,急得眼里涌现泪花:“流白散仙,这可是哥哥冒死从善信宗取来的,求您收下。”
流白咬牙又道了声:“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姜卫七攥着冰蛭,双手贴地,磕起头来,边磕边道:“流白散仙……我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再生气了,兰毒真的不能再拖了,流白散仙……”
何佑上去就是一脚,把姜卫七踢翻在地。流白的身子刚离开椅子,何佑反手就将其按了下去,阴笑着:“流白散仙,您身体不便,还是让我来罢”
姜木叶急忙扶起姜卫七,何佑立在姜卫七面前,冷眼瞪着他,戏谑道:“姜卫七,是不是不把流白散仙害死,你心里就不舒服?这冰蛭是上古邪物,如何能解毒!”
“流白散仙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歹毒,恩将仇报呢!”
姜卫七连连道:“不是的,不是的,流白散仙,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并不想害你,是那兰纫秋亲口告诉我,水寒狱寒水湖中的冰蛭或许能解那兰毒的。”
“姜卫七!”何佑大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妖的话如何能信!”
“上古至今,仙、妖的斗争就从未间断,仙界与妖界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面,你有没有弄清楚这一点!”
姜卫七忍不住哭出声来:“流白散仙,我真的不会害你,真的不会害你,你相信我……”
“流白散仙就是因为相信你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何佑脸生怒色,信手调灵,结出一个冰锥,打入姜卫七的右肩。姜卫七被那巨大的惯性震得往后一倾,滚出几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