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降至海平面,光晕一圈圈散开,甚是耀眼,那天际的白云尽染,全都变作刺眼的血红,无边的大海亦被倾泻而下的残阳浸染,成了一片血海,海光粼粼,荡漾而开……
大街小巷的灯火纷起,莺莺欢笑声伴随着爽朗起哄声从歌舞楼台中飘扬而出,正街上的秦楼楚馆大门正开,生得水灵脱俗的姑娘摇巾摆裙,争先迎客……
姜卫七斜靠于窗台,暗暗运着体内灵力,自他醒来那一刻,他就感觉出体内多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这灵力澄澈而清灵,非妖魔之力,他知此灵属于流白,却因而越发怨恨流白。
如今流白这般做,是愧疚?还是……姜卫七不愿再去深究。
“做了这么久的梦,也该醒了……”姜卫七自抬眸望着远方,缠在手腕上的命魂索微动,眼眸里的伤痛、落寞似那海上的波浪,一阵接着一阵起。
夜渐渐的深了,扶桑城中的灯火也暗了一圈,姜卫七单手撑着窗户,纵身跃下,衣摆微扬,青丝飘飘,那微微泛黄的灯火,映照着姜卫七那张带着些许杀气的脸。
姜卫七双膝微曲,稳稳着地,他快速起身,走着走着便化成了一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模样甚是可喜,姜卫七行至街头,迎面走来两名白衣弟子。
那两名白衣弟子齐齐皱眉,紧握佩剑,小男孩姜卫七眼珠子一转,故意摔倒在地,他坐在地上抹着眼泪,那两名弟子走近。
“小弟弟,摔疼了罢?”
一人蹲下身子把姜卫七扶了起来,姜卫七继续抹着眼泪,那白衣弟子四下看了一眼,转头问着:“怎么只有你一人?你爹娘呢?”
姜卫七小声应着:“爹娘在家呢,我偷偷跑出来玩儿的。”他的声音满带稚气,甚是清脆。
弟子摸了摸姜卫七的小脑袋,笑着:“夜里可是有妖怪的哦,以后别乱跑了,快回家去。”
姜卫七突然扑上前搂住那弟子的脖颈,在他耳畔啜泣:“大哥哥送我回去罢,今日回家晚了,爹爹要打我呢,我害怕。”
两名白衣弟子对视一眼,姜卫七慢慢松了手,甚是委屈:“大哥哥不愿意便算了,我自己回去,大不了就是让我爹暴揍一顿罢了。”
“哎,你等等。”那白衣弟子拉着姜卫七的小手,朝另一弟子说道:“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将他送回去便来。”
那弟子有些不耐烦,应道:“你去送罢,我先过去与他们汇合了,这次若再让那蛇妖溜走,估计天启师兄又要发火了。”
那白衣弟子信手抱起姜卫七,连道:“说得也是,你先去罢,我随后就来。”
两人应声,背向而去,姜卫七坐在白衣弟子的右臂上,一手搭在他的脖颈上,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小巷:“大哥哥,就在前面。”
白衣弟子应声:“好,这次我送你回去,让你免遭一打,日后你切不可再偷跑出来了啊,别看扶桑城平和,实际上这城中有许多要吃小孩儿妖怪呢!”
姜卫七缓缓斜身,双手环抱着白衣弟子的脖颈,在他耳畔轻轻吹着气:“大哥哥,我……不吃小孩儿。”
那稚嫩的童声突然变得冷酷邪魅,白衣弟子浑身一震,想将手上的姜卫七甩开,手臂刚动,姜卫七手腕上的命魂索便应召变大,将那白衣弟子紧紧缠住,姜卫七变回大人模样,掐着那白衣弟子的脖颈,将其拖进了一个小巷子。
白衣弟子苦苦挣扎而不得,眼里既有愤恨,又有恐惧,姜卫七唇角的微笑变得越发魅惑,他笑盈盈的盯着白衣弟子,软声道:“夜里妖怪多,别乱跑。”
话毕,姜卫七显出狐脸,露出尖尖的獠牙,吸/食着那白衣弟子的精/魂,那名弟子渐渐变成了一具干尸。
姜卫七深吸一口气,拖着那具干尸,慢悠悠的穿过小巷,行至海边,他信手一甩,将那干尸扔进了海里。
波浪荡漾,那具干尸渐渐远去,姜卫七望着大海,慢慢闭上了双眸,海浪声声入耳,迎面而来的海风带着一丝……血腥味儿。
是的,有一股血腥味儿呢,姜卫七默然转身,缓步走向长街:“善渊宗欠我的……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偿还罢!”
姜卫七缓步走在长街,此刻已是深夜,街上仍有男女来往,有人、有妖、也有魔,他们对视一眼,自行离去。
屋棂上挂着的灯笼越发明亮,看着那随风摇曳的灯火,姜卫七的心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到底少了什么。
第96章 继续黑化,狐狸大乱扶桑城(二)
姜卫七在街头缓步行走,步履平稳,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年迈老者的无力感,穿街过巷的风渐变,两个小妖迎面跑来。
小妖神色慌张,看见姜卫七后,他们急忙顿住脚,一妖喘着粗气,低声道:“哎!兄弟,别过去,善渊宗正在那边剿杀蛇妖一家呢!赶紧跑罢!”
“蛇妖一家?”姜卫七眉头微皱,心道这蛇妖肯定就是刚才那白衣弟子口中的蛇妖。
一妖抓着姜卫七,欲拉他一起跑:“那蛇妖与凡人成了亲,前些日子那凡人诞下一子,引得善渊宗追杀了几日,今日看那阵仗,势必是躲不过去了,你赶紧走罢,小心惹祸上身!”
姜卫七轻轻甩开那妖的手,道:“你们先走罢。”
风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长街正北方的天空突然爆出一股妖气,那两只小妖不再管姜卫七,急忙蹿进了一个黑巷子。
姜卫七快步而去,不多久,他来至扶桑城上街,此时街上正打得热闹。
约莫二十来个白衣弟子将一男子和一个女子团团围住,那男人身着玄裳,眼露凶光,脸上带着一些伤痕。
那玄衣男子右手执剑,左手紧紧抓着女子的胳膊,那女子甚是惊慌,她一面掉泪一面轻声哄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婴儿。
白衣弟子扬剑,齐齐进攻,一半的长剑直逼那玄衣蛇妖,还有一部分长剑刺向那女子怀中的婴孩,蛇妖侧身将女子挡在身后,一人挡下所有。
姜卫七立在偏巷,凝神观望,那群白衣弟子剑剑皆逼要害,出手连贯,那玄衣蛇妖根本挡不过来。
长剑接连而下,刀剑碰撞声与婴孩凄惨的啼哭声交织,其间又夹杂着女子的受惊的抽噎声,蛇妖眼眸里的愤怒越发浓密。
乱斗中,一白衣弟子砍中了那凡人女子,女子身体猛倾,摔倒在地,怀中婴孩滚落,姜卫七没看清那孩子的脸,只看见一条黑色的小蛇尾从包布中滑了出来。
蛇妖立马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又将女子搂在怀中,白衣弟子缩小包围圈,剑指三人,一人呵道:“蛇妖,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就范吗?!”
蛇妖紧紧护住女子与婴孩,扭头应声:“我从未伤人杀生,只是想与她厮守一生罢了,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好不好?”蛇妖泪眼朦胧,语带哽咽,字字钻心。
白衣弟子冷呵一声:“人、妖越界,本就天理不容!如今你们二人还生下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孽胎,我们岂能放你!”
“哈哈哈哈……”蛇妖泣声大笑起来,眼眶里的泪花汇做两股清流,直垂而下:“你们谁能告诉我,天理是什么?它长什么模样?能在何处寻得?”
白衣弟子皆怒目瞪着那蛇妖,不作声,蛇妖抬手轻抚怀中女人的柔发,怒道:“凡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我们有错吗?我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没有!!!我们不曾偷!不曾抢!亦不曾伤人害命!我们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活,一起看云起落日,一起陪伴孩儿长大而已!”
“冥顽不灵!!!”白衣弟子冷哼一声,扬剑就起,蛇妖顺势化作一条黑蟒,以蛇尾将女子与婴孩卷了起来。
“列阵!今夜定要灭了他们!!!”
一声令下,二十余名白衣弟子列阵摆开,长剑齐飞,众弟子腾空,大黑蟒周围出现一个闪着刺眼白光的阵法。
大黑蟒睁大双目,那黑溜溜的眼珠子满是怨恨,怨这天理,恨这俗夫!黑蟒张开大嘴,抖了抖鲜红的蛇信子,众弟子调灵,阵法启动。
大黑蟒将身子高高立起,摆动蛇头,猛然撞向那阵法,白衣弟子再暗中加灵,大黑蟒被阵法弹开,巨大的反震灵力将其震得脑袋发晕,立不太稳,但他仍旧将那一妻一儿高高举起,免遭伤害。
众弟子眉头皆皱,脸上那股正义感随着蛇妖的渐渐败阵而越发强烈,他们都信奉着那天道,信奉着正义,人、妖、仙之间的鸿沟,绝对不可跨越!
立在不远处的姜卫七看着那被阵法渐渐压低的大黑蟒,不觉间,他双手握成了拳头,大黑蟒胡乱地扭动身躯,想要冲破那阵法,奈何皆是徒劳。
那女子的身躯本就瘦弱,先前受了善渊宗弟子一剑,流血不止,如今又被困在这阵法中不能脱身,她一介凡人身躯,早已承受不住了。
女子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摸着黑蟒背脊,泪流满面,她泣声道:“良生哥哥,此生……能与你结发,实乃……我幸,若有来世……”
话还未说完,女子的右手一滑,脑袋一垂,闭眼断了气,大黑蟒见状仰天长啸,豆大的泪珠绕过墨黑的眼珠滚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