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吃我哥哥!”小卷耳眼睁睁地看着大卷耳被无数妖魔啃噬,他拼命挣扎,企图挣脱姜卫七的束缚:“求求你们……不要吃我哥哥!”
大卷耳满眼热泪,盯着姜卫七,道:“狐狸哥哥,请你照顾好他……”话还没说完,尤玥再度扬剑而来,企图攻破大卷耳这道防线,捉住牠身后的姜卫七,大卷耳斜身挡住,任凭身上灵力爆裂。
“你自己照顾!”姜卫七急出了泪水,一手拽着小卷耳,一手召动命魂索扑打那群附在他身上啃噬的妖魔:“大卷耳,你听到没有,我不会帮你照顾这个家伙!”
流白拽住姜卫七,姜卫七似疯了一般,朝流白哭吼:“你快救救他啊!他还那么小……”
流白冷着脸,猛然调灵,姜卫七的身子瞬间就被定住,他慌了神:“你干什么!流白,你干什么!”
流白没有搭理姜卫七,后而信手在小卷耳的脑仁上点了点,小卷耳晕了过去,木之一把将其搂住。
流白抱起姜卫七,姜卫七吼着:“你救救大卷耳啊!流白!”
流白依旧未作声,抱起他就跃上山巅,那方的尤玥提剑欲追,大卷耳猛侧身子,将其挡了下来,流白等人幻形离去,不辨方向。
尤玥大恼,举起长剑,正对着大卷耳的脑仁,猛呵一声,大卷耳被劈成两半,撕心裂肺的惨叫穿破天际,刹那间,鹿身爆裂,无数灵力散落,一些小妖直接被强灵震灭,没死的妖兵魔将们,齐齐在谷中乱蹿,争相夺灵。
眨眼间,流白等人逃离流霞地界,来到一个宁安村,村子背靠一座低矮的山峰,临近一条蜿蜒小河。
这宁安村不大,一眼就能看完,约莫有二三十户人家,家家都是茅草屋,屋外有一些碎土地,衣着朴素的男女在地里做活,小孩子们在屋前嬉戏打闹。
流白扫了村子一眼,刚迈脚朝前走了一步,他便驻足,经过刚才那一番激战,姜卫七一行人身受多伤,满身血渍,自己的一身白衣也被染红,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怎么看也与村子的平静不相容。
木之背着小卷耳抬头看了流白一眼,柔声问着:“怎么了?”
流白摇头,转身往那山峰飞去,木之紧随。
山林间,流白寻了一个山洞,刚调灵解开姜卫七身上的束缚,姜卫七就反手揪住流白的衣领,满眼愤恨地瞪着流白:“为什么不肯救他?为什么不救?!!”
姜卫七的声音带着十足十的怒火,仿佛只有将流白剥皮抽筋才能发泄掉姜卫七心头愤怒:“你不是仙么?救扶苍生不是你的责任么?刚才为何不肯救他?!!!”
流白未应声,只满眼心疼地看着姜卫七,他猛然推开流白:“你说啊!!!”
“并非不救,而是救不了……”流白在心里回答了千万遍,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璐鹿妖强行兽化,释放出牠们身体无法承受的灵力,以此将觊觎牠们灵力的妖魔吸引过去,最后以爆裂的强灵与妖魔们同归于尽……
这是璐鹿妖一族最后的王牌,为维护自己仅有的尊严而保留的最后一张王牌。
姜卫七不知,他只知流白未救,流白也顺着他,不解释,让他埋怨,让他发气,至少……他不用将这痛楚憋在心里,责怪自己无用。
木之想劝劝姜卫七,却又不敢劝,只得缩在山洞里侧,护着小卷耳,流白沉默了半晌,后而转身出了山洞。
姜卫七气得瘫倒在地,大卷耳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仍在他耳畔回荡,热泪融着脸颊上的鲜血一同滚落在地。
“大卷耳……”
……
……
那方取到十颗内丹的楼凡卿一路逃至流霞地界,那倒刺上的毒发作,楼凡卿的视线越发模糊,他扶着一棵树跪了下去,将怀中狐狸掏了出来:“姜木头……姜木头……”
楼凡卿手心的狐狸恍如死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雪白的狐狸身上只留着三圈排列整齐的血点,被生满倒刺的紫荆鞭捆了三圈,这怕是有一百多个洞罢!
楼凡卿强撑着身体,抬手渡了些灵给姜木叶,护住她的心脉,楼凡卿一手抱着狐狸,一手扶着树干咬牙站起身子,刚走一两步,七八个小妖就从流霞城上空飞过。
楼凡卿立刻止步,退回到刚才那棵大树旁,顿了好一会儿,楼凡卿结灵召出一只血枫虫。
“狐妖、姜卫七。”
血枫虫离手,在楼凡卿附近飞了一阵,后而缓缓飞往宁安村方向。
既然方莱兮能跟着自己到崆峒镇,想必这流霞山谷也早已暴露,北方魔宫里楼凡卿看得上的将领,除了方莱兮,便只剩尤玥一人。
楼凡卿不禁皱起眉头,虽然自己没有同尤玥正面较量过,但先前在那荒原选贤擂台上,从尤玥的出手不难看出,他是个十足十的狠角儿。
姜卫七没有妖丹,如同废人,大小卷耳也帮不上什么忙,流白没了琉璃剑,一人如何抵得了尤玥和他的大军……
楼凡卿越想越乱,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先前受的伤本就未愈,如今被方莱兮的倒刺扎伤后又启魔魂血阵,他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了。
楼凡卿放慢步伐,凭着意识,强撑身体迈步前进,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楼凡卿跟着血枫虫来到了宁安村。
黑夜里,村里的灯火甚是模糊,楼凡卿踉跄地朝前迈进两步,闪着红光的血枫虫又飞进林子,楼凡卿继续提步艰难地朝林子迈进。
未走几步,那丝红光全部淡去,楼凡卿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他手里捧着的狐狸也滚到一旁。
血枫虫自顾自地飞到了山洞里,围着姜卫七舞了几圈,后而变作一缕红光,散尽。
流白眉头微皱,他认得这血枫虫,姜卫七立刻警觉,腾起身子冲出了山洞,脑海里全是姜木叶的笑颜。
见姜卫七如此神色慌张,流白亦快步跟了上去,姜卫七拖着沉重的身子在林间奔走,心中焦急难安。
此刻明月皎皎,洒下来的清辉,却被茂密的树叶遮挡,因而林中的光线很弱。
姜卫七只凭那一缕熟悉的气味儿摸到了入林口,那团白影与那一丝青痕紧挨,姜卫七越发紧张起来,冲到姜木叶面前,将其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她的狐狸脑袋:“木叶!木叶!”
姜木叶微微张嘴,轻嚎了一声,姜卫七抱起狐狸便转回山洞,没有正眼瞧过倒在一旁的楼凡卿。
流白看着倒地不省人事的楼凡卿,心中诸事也已明了,他还是俯身将楼凡卿抱起,回了山洞。
流白抱着楼凡卿欲往姜卫七那边走,一步刚落地,姜卫七就抬眸瞪着他:“别过来!”
他的声音虽小,但那怨恨以及厌恶之意极强,坐在姜卫七身旁的小卷耳仍在低声啼哭,口里碎碎地念着:“哥哥……”
从小卷耳醒来那一刻,他就只瞄了流白一眼,如今看来,他应该也是恨流白了罢!
流白自叹无言,抱着楼凡卿走到了姜卫七的对面,山洞中央燃着一堆火,这堆火将几人的界限分得异常明晰,姜卫七搂着姜木叶,带着小卷耳待在山洞的左侧,流白则和楼凡卿、木之待在右侧。
跳动的火苗映着两人的脸,一个恨,一个悔,一个怨,一个怜。
流白心里明白,此刻……他与姜卫七之间隔的不是一堆烈火,而是万水千山,那条通往姜卫七所在之地的道路,完全被‘不信之怨’、‘毁丹之恨’、‘不救之痛’阻断。
木之凑上前看了楼凡卿一眼,又走到姜卫七身旁,摸了摸姜木叶的脑袋,木之盯着姜卫七身上的红点看了许久,半晌才急声说着:“木叶姐姐为方莱兮的紫荆鞭所伤,那倒刺上的毒甚是厉害,得赶紧护住她的心脉。”
“方莱兮……”姜卫七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今早山谷里只有尤玥一人,姜卫七不敢再拖,抬手就渡灵。
木之一把拽着姜卫七:“狐狸哥哥,还是让我来罢,我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护心脉这点灵力还是有的。”
流白静静的看着,不敢插话,他深知姜卫七是恨透了自己,若木之不开口,他宁愿将体内那仅剩的残灵渡于姜木叶,也不愿让自己帮忙……
想着想着,流白的心口越发疼痛了,他又瞄了一眼楼凡卿,后而还是微微渡了些灵护住他的心脉。
洞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小卷耳那微微动啜泣声,流白满眼落寞地偷偷看着姜卫七。
那条阻隔着牛郎织女的银河并非仅存于天界,它还真实存在于世上众生的心间。
他冷眼相对,他不敢靠近,先前的种种都如秋后落花,随流水远去,他知他怨,亦知他恨,但他仍旧像影子依附于他,不为赎罪,只为心中所爱。
姜卫七并不知道,流白在璞山弃剑那一刻,就决定将自己的一生系在他这只狐狸身上了。
流白瞄见姜卫七的脸色实在难看,便自觉地出了山洞,消失在黑夜中,木之望着那个消减消弭的背影,心里亦是难受得厉害。
天微亮,火堆已然烧尽,楼凡卿哼唧了一声,双手在身旁摸索了一阵,没有摸到那毛茸茸的小狐狸,他猛然睁眼,大叫一声:“姜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