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人群中,若是混在凡人里,便离九天门很远,许多边线调配都无法知晓,所以他只能藏在九天门。”苍霁长指摩挲着黄沙,说,“他兴许就在你身边。”
这个猜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净霖说:“血海邪气滔天,他若在九天门,如何瞒得过千万人的眼睛?”
“连你也会中咒,他能藏起来便不稀奇。”苍霁拍掉沙,“我原先认为他们给你的丹药有问题,是锁情的原因,但又心觉不是,因为你们兄弟众人皆食用此药,随手挑的东西,没道理只有你会发作,而且那药药劲霸道,反倒易让人察觉。而后又猜测是什么人给你下了咒术,但这咒太奇怪了,唯独亲你不可以,再近一步它反而无动于衷,便又让人摸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用途。但足以肯定的是,你身边坏人群聚,都不是好东西。”
净霖看他,苍霁说:“就我最疼你,还不跟我走?”
净霖说:“你惯会诓我。”
“搁谁怀里谁都想逗着玩儿。”苍霁说,“这沙子里掺着血,昨晚有邪魔来过这儿。”
“你我气息未隐,有邪魔经过此地,竟然悄无声息。”净霖和苍霁四目相对,他说,“除非它有意绕开你我。”
“这便有意思了。”苍霁说,“贪相放不下,凶相性嗜杀,血海又正逢渡境关头急需修道血肉,却无声无息地绕开了。难道邪魔也这般体贴,知道不能叨扰我言传身教。”
“它认得你我。”净霖沉吟着,“它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谁,”
苍霁心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它怎么……不对。
苍霁逐渐摸出线来,他略眯了眼,指腹搓着星点沙砾,想起了玄阳城那一夜。他与净霖一入城便去察看殊冉的封印,当时丹砂清晰,分明牢不可摧,可当夜便生了异象,不仅血海紧随而来,就连殊冉也无故逃出。封印如何破的?偏偏就卡在净霖渡境的紧要关头。血海聚成他不曾见过的样子,将他一步步引到了深处,除了知道他是苍龙有此殊能,否则又怎敢这样做?它们引开他,血海再覆玄阳城,正陷灵海的净霖便插翅难逃。
血海的目的,一直都是净霖!
“他对你穷追不舍,百般卖弄。”苍霁冷笑,“我一路紧随没敢松人,便是防着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净霖却对他竖起食指。
苍霁不虞,捉住他的手指捏在掌心,说:“我骂他怎么着?”
净霖稍侧首,目光在空荡的沙镇间转了一圈,说:“他既然是血海,我们便在他身体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苍霁顿时冷声:“我早想到他是个下流胚,撑了一宿的界。他也配听老子谈情?叫声爷爷也没戏!”
他音方落,便听两人背后的屋里,传来“砰砰”的撞击声,什么人撞在木板上,从沙里抬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
女孩儿细声幽咽:“……救命。”
咽泉剑鞘登时落地,沙风一涌,那声音,那手臂又都刹那消失了。
周围骤然陷入死寂,连风也止了。
第89章 霜天
剑穗静垂在净霖的指侧,两人在原地待了一会儿,镇子宛如定住了,连脚底下的沙子也不再磨动。转瞬即逝的呼救像是臆想,空中的潮湿加重,苍霁的袍角都微微皱起。
净霖轻轻提起剑鞘,下一刻反手掷出。只见咽泉破板钉在一壁,被砸中的血雾嘤咛化烟,伏地现出一团肉影,梳着总角孩童被咽泉震得滚身嘶喊。
“哥哥饶我!”他瘦骨嶙峋,咽泉剑鞘砸入他胸口一寸,他便如同被挑了心,受着烈火煎熬似的哭喊。
咽泉倒凌回净霖掌间,他几步踏近,那孩童便爬身就跑。血雾大盛,迷着眼,周遭皆是鬼魅暗影。
“不是邪魔。”苍霁鼻尖微动,“是个游魂。”
“入海身已灭,修道者的神魂尚不能存,怎么还有小孩子的魂魄。”净霖掌间翻剑,看剑鞘尖端残余着黑雾,“怨气冲天,死于非命。”
“是了。”苍霁说,“割喉放血,肉身喂海,他便是我们在奔城中见得的那一种。他必定知道些什么,追上他,休要让他跑了!”
两个人凌步跃起,直追着孩童而去。那小鬼赤脚狂奔,在大雾间跌跌撞撞,似是也不识得路,全凭感觉逃窜。
鬼面骤然“哈”在面前,净霖目光不转,凛冽剑光破面而过,他身影已跃至小鬼背后。贪相猛地横扑而出,蓄意阻拦,却让苍霁照面一脚,踹得灰飞烟灭。
“且慢。”净霖掌间夹符,青光轻拍在小鬼背后。
小鬼霎时定身,面露挣扎之色,却拔腿不能。他畏惧净霖的剑气,转动着眼睛,齿间发出“呵”的唬人声。
“你从奔城中跟来的么?”苍霁落地绕到小鬼面前,掂量着语气,软些不好,硬些也不妙,便恰似温和地问道。
谁知这小鬼见着他,浑身战栗,怕得哽咽哭泣,嘴里只喊道:“妖大爷法力无边,不要吃我!我不过死人一个,还待寻个出路,去投胎转世!”
“你也认得他是妖怪?”净霖也转到他身前,“他隐藏得这般好,寻常修道之人都难以察觉。”
就连净霖自己,也不过是入了血海这一遭才窥到了端倪。
小鬼面上已经涕泗横流,他比一同被割了喉的孩子们要大些,又常年在市井上混,不仅口齿伶俐,还异常机灵。
“不敢瞒哥哥!容我慢慢说,且不要杀我!我本家在槐树城,数日前的一个夜晚,我遭人割喉放血,死得莫名,又逢血海覆城,故而耽搁了去黄泉的时辰,只能困在城中等着魂飞魄散!恰逢当时驻城守备奔出报信,他背着把很是了得的弓,能容我栖身其上,我便覆着弓被他带到了七星镇!谁曾想他个奶奶腿!七星镇也叫血海被包了,守备瞎了双眼睛,眼见不成了,你们便来了!我怕得很,处处都是满身眼儿的邪魔,那味臭得像是蜷在腌臜鬼的裤裆里,我受不得,便要继续逃。正好哥哥你差遣守备前去西途,我就又随着他走,途中飞沙走石邪魔肆虐,好不容易到了西边地界,却又遇着几只有能耐的大妖怪拦路。”小鬼说到此处,吸了吸鼻涕,眼珠子转向苍霁,“妖怪本欲吃了守备,又喊着守备身上有龙……”
苍霁正看着他,眸中幽深。
小鬼语声一结,磕磕绊绊地说:“……有、有大妖怪的庇护……我便猜得是这位大爷……”
“晖桉离城时你曾拍过他一掌。”净霖细思那夜,转眸看向苍霁,“原来是为他开道。”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苍霁见这小鬼很懂眼色,放下心来。他的身份对净霖此刻而言绝无帮助,反而易惹来门中猜忌,所以迟迟不肯讲明白。
“你到了西途,为何不去投胎。”净霖问道。
“黄泉不要!”小鬼说到此处,悲从中来,哭得断续,“那鬼差说什么人命谱上干干净净,没有我这号人!又道黄泉如今也无人主持,早就塌了一半,没工夫仔细考究,便将我原丢回西途城中自生自灭。”
“那你怎地跟上了我们?”苍霁打量他,“见你身无所依,竟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
“我见你们在奔城中搜寻尸体。”小鬼鼓着鼻涕泡,说,“都是割了喉咙只剩层皮的,我本想找个野鬼作伴,可随着你们走了一圈,却一个都找不见。哥哥你身携纯灵之气,跟着你我方能聚而不散。”
净霖问:“你先前藏在哪里?”
小鬼说:“我贴在你鞋底上,不敢造次。昨夜你们入了小舍,我无端被隔在外边,又惊又怕,专程守在这破屋里守了一宿。”
这便是苍霁的功劳了,他疑心“血海”会偷听偷看,不欲将净霖露给别人瞧,便撑了灵界放了个严实。
“既然昨夜你在外边,可曾见过什么?”苍霁回首,见血雾已形如垂帷。
“什么也不敢瞧,怕遇着不干净的东西,或叫邪魔给吃了。”小鬼苦着相,“我不是有意要缠着哥哥!只是我死的不明不白,如不能弄明白,就要变成怨气厉鬼了!”
“现下各处告急,黄泉也难逃魔爪。但是人命谱至关重要,有生则有死,不该凭空消失命迹。”净霖收了灵符,照小鬼后心掸去怨晦之气,使得小鬼身上一轻,面色也恢复了些人样。
“不仅肉身喂海,魂魄也不见踪迹,能做得这样干净,寻常人是办不到的。”苍霁缓踱几步,“不要孩子的身,唯独拿走了血,妖怪也没有这样的怪癖,倒像是邪魔歪道的祭品。”
净霖问小鬼:“你是如何被人暗害的?”
小鬼依在净霖身侧,说:“回哥哥话,我是夜里与人玩儿,听得城中老庙有人施粥施布,为什么富贵人家挑选仆从。我家穷无双亲,全靠跟着大赖子撒泼要账得几口饭吃,听闻此事很高兴,便随着去了。”
他说到此时忽然面露痛苦,变得吞吐迟疑。
“我们入了庙,里边专备了房……房里暗得很,乌压压的都是小子姑娘……我还寻人问怎地不点灯。待了会儿便将我们排了排,清点了人数……好多人啊……都是素日街头要饭耍杂的……”
小鬼说着卡着自己的喉咙,吐了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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