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该满身血污的走,本就不该穿满是风尘气的红色纱衣。
申屠又吻了吻欢承的额头,将他抱上床,小心地盖上被子,自言自语:“待我把这一世毒害你的人送去黄泉路陪你,我便去找下一世的你。”
申屠又付了几千两的银子,买下了欢承的尸体。
那老鸨一面拿着银子想笑,却又觉得欢承是申屠最喜欢的小倌,又逼着自己流出几滴眼泪来,那副假慈悲的模样,本该觉得甚是生气,心里却徒留下哀伤来,一挥手叫老鸨下去,老鸨立刻抱着银子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心地喜笑颜开来。
申屠又揪了那送饭的丫头,顺藤摸瓜仔细地找了许久,才算是大约确认了在背后使手段的就是出门遇到的那个叫洌扬的小倌。
他查到这一番线索时,外面的天也暗了下来。
申屠便幻化做生前欢承的模样,轻飘飘地走到洌扬的面前来。
洌扬望着“欢承”,也不害怕,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死的太惨,连阴曹地府也不愿收你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洌扬看着他,突然发了疯似的笑了起来,那模样叫申屠都就觉得初见时那点元清的风骨都是自己看到的幻想。
“你我都是语嫣楼的头魁,凭什么你就可以从一至终,第一夜就可以死死地勾住一个人,凭什么你就可以得到那一腔爱意,两情相悦我本早就该不信了……可是凭什么你就可以有?“
“我好嫉妒你啊……”
他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望着欢承的眼睛里竟闪过了几丝绝望。
申屠突然不想杀他了,许是丢了管着怒的伏矢魄,他连生气都不会了,只单单地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便从怀里掏了几块金玉放在他的桌上,沉着声音道:“这几块金玉应该够你赎身了。”
“我不要你的东西!”洌扬却起身将桌上的金玉一袖子都扫了下去,嗤笑道:“我赎身?我赎什么身?我赎身去哪?他死了啊……他已经死了啊……”
申屠望着蜷着身子殷殷哭着的洌扬,叹了口气,捏了个诀到了欢承的房里,欢承的尸体被申屠用术法护着,至今还是那一副勾着唇笑着的样子,仿佛正做着一个美梦。
“对不起,我心软了。”申屠将他抱起来,轻声地道歉。
但你应当不会怪我吧,你分明就是个心善的孩子啊。
是吧,欢承……
第22章 第 22 章
这一世的元清终于脱了风尘的俗壳,投了富商人家。
如此想着,申屠稍微放了放心,便也就琢磨着如何混进常家的大门。
偏正赶上常家的小儿子常经业满三周岁,要招一个小书童。
而常经业正是元清的转世,申屠便直接将自己幻化做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儿,又给自己编了一个惨痛的身世,好后顾无忧地进入常家。
然当他顺利地进入常家看到常家的主事昌正青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分外的眼熟。
再仔细地想了想,当年在语嫣楼卖欢承初夜的那晚,喊“三万四千两”的不就是眼前这人?
申屠记起了这人,暗骂一声司命下笔甚是乱来。
所幸自己做了变化,若是被常正青认出来,自己岂不是要被常正青用万分的心防着,以免自己将他都已成亲生子却还去逛青楼,还是点的小倌的事抖出来。
常正青此刻正训着他们这帮新进的下人,然那副样子落在申屠的眼里甚是觉得他此刻的装模作样。
“小申,你既是来做书童的,便跟着秋丫头去找小公子吧。”常正青喊了一声,申屠便朝常正青行了个礼,跟着秋丫头往常经业的房里去了。
常经业方才三岁,尚是稚嫩的时候,却已经生得白嫩漂亮了。
”你是谁?“常经业矮矮小小的,仰着头看他。
”小少爷,他是小申,是新来的书童。“秋丫头恭恭敬敬地道。
常经业却不看她,不悦道:“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是。”秋丫头忙应了一声,往后退开来,好让小少爷离申屠近些。
“你是谁?”常经业看着申屠,又问了一遍。
“我叫小申,是小少爷的书童。”申屠看了看小经业,觉得他这个模样甚是可爱。
“那你以后要帮我背书篓,还要帮我抄书。”常经业看着申屠,理直气壮道。
申屠朝常经业笑着应允:“好。”
这一声应允,就允了十五年。
上一世的欢承肚子里有太多的弯弯绕绕,申屠曾说过甚是不喜欢这样的欢承,这一世的常经业肚子里便全然没有一点儿弯弯绕绕,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会挂在脸上,因此府上许多人都对这位小少爷颇有微词。
然申屠自然不是那许多人之中的一个。
“小申,你手脚太慢了。”常经业双手抱胸,抬着头看申屠。
申屠总有些执念,偏要比元清高些,因此这一世的常经业仍是比他矮些。
“那我再抄得快些。”申屠任劳任怨,握着笔替他抄书。
若是常经业不在,他便施个术法就可以抄完,偏常经业甚是喜欢看着他抄书,有时候仗着有申屠帮他抄书,明明已经会了,却偏偏要说错,好带些书回来给他抄。
申屠只觉得伴着这一世的元清,自己写人界的字都好看了许多。
然常经业却没什么经商的天赋,唯有算数比他哥哥厉害些,又脾气又直一点儿不会与人共处,因此常家的客商如今都由他哥哥打理着,然常正青却甚是宠爱他,宠的都叫申屠觉得怪异。
又看了看常经业这张与欢承一模一样的脸,直叫申屠一刻也不敢离远了他,生怕常正青撕开他伪善的外衣,将他的儿子辱了。
“小少爷,老爷叫您去他房里。”秋丫头站在门外,恭敬地喊道。
“来了。”常经业应了一声,又看了看申屠,道,“你就抄着吧,待我回来,你就将抄好的书摆好了等我。”
“是,小少爷。”申屠应诺了一声,自己甚是喜欢元清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若是他觉得高兴,自己变当个听话的小厮也甚好。
常经业听他如此答应,满意地点了点头,开门跟着秋丫头出去了。
然申屠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他在房中抄了一个时辰,终还是被心中的不安说服,一挥手就将要抄的书都抄完了一张张叠好,又捏一个诀往常正青的房里去。
“父亲!”申屠还未接近常正青的房里,就听见常经业的叫声。
申屠心中一急,忙又催着自己快些,却忽然脑子一钝,靠着常正青的房门缓神。
然房中的叫声实在是叫申屠不敢真的放下心来去缓自己的脑子。
“父亲!”
“放开我!”
“不要……不要!”
申屠稍稍揉了揉自己头,狠狠地推开门。
屋内一片狼藉,桌上的茶杯花盆都被砸了扔到地上,再看床上,常正青的床帐被扯得七零八碎,常经业的手脚都被捆了拴在床上,衣服也被常正青剥开,露出白皙的皮肤来。
申屠一时间心中竟毫无反应,却也应着本能直接闪身拦到两人之间,一掌将常正青打得撞到墙上,而后摔下来将椅子砸得稀碎。
常经业看到申屠,仿佛看到救星似的,朝申屠喊:“小申……小申,救我。”
申屠忙转过身将他的衣服拢好了,双手抓着绳子,只两下就把绳子全部扯开,抱着常经业就往外跑。
“带我走,带我走,去哪里都好,求你。”常经业宛若一个受惊的小兔,缩在申屠的怀里全然没有平日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好。”申屠还是像往常一样应诺着,将怀抱拢得跟紧些,轻声地安慰,“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申屠带着他直接离开了常府,却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便带着他去了城外的一间废弃的破庙里。
他一挥手,干些的稻草都聚拢在一起,申屠蹲下来,将他放在干草堆上,想要松手,常经业就死死地拽着他,申屠便也不动,蹲在他的旁边。
“父亲……父亲他……”常经业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极了,将自己整个儿缩在申屠的怀里,抖了一会,突然抱着申屠哭了出来。
申屠将他抱在怀里,缓缓地拍着他的背。
即便是伏矢魄已丢了,自己也不会任由着别人来欺负元清——哪怕只是元清的转世。
申屠正想着要说话,却发现怀中的人已哭累了,抱着自己睡了过去。
他回忆了一番自己在看到司命星君的命谱上记载的这一世元清的天命,只写着“兄推入水中淹死”七字,便斜着嘴角想了想,这命谱上也并无写什么常正青的命,便是死了也扰不了元清的天命。
想及此,他轻轻的将常经业放下,捏了个诀就回了常府。
常正青被申屠那一掌打得伤了脾脏,此刻已经被抬到床上由大夫诊过了脉,正躺在床上休息。
他伸手布了个结界,将自己与常正青拢在一处,旁人都听不见也看不到他们。
他坐下来,使了个术法强行叫常正青醒了过来,却也只是醒着,全然动弹不得。
“小申?”常正青还没意识到自己命将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