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霭静下心来，闭目凝气，心里想着当日里陪伴的少年，一个团子忽而抽条，变成俊秀好看的青年，青霭不免有些遗憾，大把的时光浪费了，早知如此，他宁愿晚些成仙。
多陪陪这个孩子也好，他真的太寂寞了。
周遭静了下来，尽管闭着眼，青霭还是能感到外面有光照在自己身上。
该可以睁眼了吧？
光有些刺目，青霭眼睁的缓慢，眨了好几下才觉得适应了这光，抬头看过去，青霭心头一动，这里是他和那个少年一起待过的地方！
有些乱的竹林地，简单的草屋，门前空地用竹子撑起了一个架子，用来晒被子，青霭慢慢的一点点摸过，有些怀念。
既然这处没变，那少年呢？！
第27章 第 27 章
屋门被推开，一个黑衣青年走了出来，青霭一个激灵躲进了一边的竹林里，不知为何，他有些怕突然出现在这个人面前。
怕自己不够好，怕吓着眼前这个人...
青霭悄悄顺了顺自己的发，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黑衣青年，这才发觉青年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装，收腰的带子将他的腰身完全勾勒了出来，青霭看着有些口干舌燥。
黑衣青年似是有些不解自己所在的地方，茫茫然的看着四周，最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回来这里...”
“什么？！”青霭一惊之下从竹林里跳了出来，待到发现青年一脸惊诧的表情，青霭才发觉自己似乎做了蠢事。
这个青年怕是早死了，他却如此大惊小怪，不是不知，只是看到青年茫然的模样，他有些心疼。
大约是舍不得吧...
青年戒备的看着青霭，一手习惯的去摸腰侧的剑，腰间空荡荡的才回忆起自己早已死去，那随身带着的剑自然也是不会在的。
“你是何人？”尽管最为趁手的剑不在，青年气势上却是不输，本该含情的双眸中满是谨慎。
青霭被这防备的目光刺激的有些难过，他感觉得到，他走之后的日子里他的少年过的并不如意。也不知他是如何度日，挨得近了青霭甚至能感觉出这人身上渗出来的血腥气。
“连锦...”青霭小声的喊着面前人的名字，虽然有些难过却依旧与他对视，温柔的看着自己映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
连锦觉出这少年对他没有恶意，只是多年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无法放下防备，如今听他喊出自己曾经的名字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青霭双眼一亮，没有错过连锦的任何一个小动作，“我叫青霭，是以前你窗下的一株竹子。”青霭说完，期待的看着连锦的反应。
“竹子？”
“嗯嗯！”青霭神色雀跃，“你已经发现自己不是活人了吧，是我想见你，才想了个法子把你带到这里。”
“你...见我做什么？”
青霭一呆，这个问题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讷讷了半晌，有些扭捏道：“我想你了...”
连锦瘫着脸，以他有限的经历而言，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的事情，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话，他有点不知所措。
“多谢。”
“你...我在你十六那年被人点化成仙，所以你能告诉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青霭上前一步，“我想知道。”
连锦看了青霭半晌，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过往如此感兴趣，见青霭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才移开视线。
而青霭被他盯得有点心痒，他的小少年还是如此轻易的就能打动他，青霭有些想去抱抱连锦，面皮薄又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去当了刺客，用人头做生意换钱，最后一次刺杀失败，我就自杀了。”连锦看着自己的手掌，“大概因为这双手杀了太多人，所以始终是孤魂野鬼，找不到往生的地方。”
连锦说完，腰上一热，自己被人抱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在胸前，连锦推了推，没推开，反而被抱的更紧了。
青霭在只字片语的解释中，听到的只有心疼，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应该过的是富足的生活，最终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着杀人饮血的日子。
“你不觉得难受吗？”连锦摸了摸青霭的脑袋，“竹子不是最为清高孤傲的吗，你不觉得我这种人沾了一身脏污，很恶心吗。”
青霭晃晃脑袋，“杀人不对，做这种生意也不对，但错不能全算在你一人身上。”
连锦笑了笑，拉开了些青霭，扶着他的肩头认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当日既然做了，便一个人敢作敢当。我杀的尽管大多是为恶不善之人，可还有一些，是别人的恩怨。我做不得主，只能接受，但也不是无可奈何，我毕竟用命换了钱，也不算无辜。”
“阎王爷不收你吗？”
“当日我刺杀的暴君震怒，寻了不知是哪的道士，给我下了咒，我没有往生，徘徊在三界之外，若是有一天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万事皆有因果，当日里什么因，日后便是什么果，谁也躲不掉。”
连锦转身进了屋，屋里显得很干净，笔墨仍在，书画也依旧挂着。“我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后还能看一眼这处，也没什么遗憾了，”连锦回头看跟着自己的小尾巴，面上柔和起来，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一个人飘荡了不知多久，还好最后有你这个有趣的竹子陪我聊聊天。”
青霭眼圈红红的，抓着连锦坐在桌前，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心疼连锦，可谁又心疼无辜死去的人，连锦说的不错，这就是代价。
只是青霭依旧舍不得让连锦一个人，只要想到这个人孤独的飘荡了几百年，没人看得到他也没有人与他说话，青霭的心里一阵钝痛。
连锦见青霭难过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凑过去道：“其实我偷偷的放过一家的孩子，他父亲是个好官，直到死之前也还有清风傲骨，那家孩子也没哭嚎，就直直的看着我，我将他藏在草堆里，放过了他。”
“后来呢？”
“这个孩子隐姓埋名，出人头地后重回朝堂，终于将当日害他家的人判了满门抄斩，而后辅佐新皇登基，最终位列众臣之首。”
青霭想了想，道：“可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这么些年不会没有变化的。”
“他祭拜父亲时，还顺便给我倒了一杯酒，他说父亲曾经给他衣服里留了字条，他明事后才知道，那时候的父亲必须得死，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原因，只是答应送送他出去的仆人反了水，没想到最后是我留了他一命。”连锦自嘲一笑，有些悲凉意味。
“所以你看，人还是要做好事，一念之差我留了个名臣。”
青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住连锦的腰，默默的不吭声。
连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小酒窝，青霭戳了戳他的脸颊，觉得有趣，又捏了捏腮帮子上的肉，奇怪的是触感非常真实，青霭一时间有些舍不得放开手。
突然面前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屋外的天边撕裂开一道缝隙，青霭身边也出现了几处缝隙，耳畔是太微喊他的声音，这才恍然时辰已到。
“你是不是该走了？”连锦揉揉青霭的脸蛋，“还是要谢谢你来看我。”
青霭胸口闷着剧痛，揪住连锦的领子吻了上去，这些年的执着与心动都有了理由，原来这份缘早就开始了，他割舍不掉。
青霭退后一些，有些喘气，从来没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他有些无措，手指磨蹭着连锦的下巴，“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了。”
连锦愣住了，冷下脸来，显得有些凶气，“我不喜欢你！”
“乖，我不会走的。”青霭没被连锦吓到，反而又贴了过去，继续亲吻，“反正都这时候了，我要亲个够！”
连锦逐渐的开始回应青霭，两手揽住他的腰身，脸上通红，“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不亲你才后悔呢！”
青霭缠着连锦腻歪，尽管周围始终颤动，像是随时会坍塌，耳边还有太微的喊声，可青霭已是铁了心不走。
眼见着最后的一处缝隙就要合上，连锦突然手里用力，将青霭向外一推。
“连锦！”青霭不受控制的就要被吸走，青霭又急又怒之下变了本体，硬撑着卡在缝隙处，而缝隙越收越小，这竹子眼看着就要断裂。
“砰”的一声，缝隙已是完全合上，青霭没试到预料中的疼痛，而是被人抱在了怀里，青霭化回人形，先是贴在缝隙一侧，凝神给太微留了最后一句话，转过身又抱住了连锦劲瘦的腰身，使劲蹭蹭。
“怕了你了。”连锦无奈的看着缝隙合上，手里抱着青霭更紧，生怕因这颤动摔了他。
青霭抬起身抱住连锦，笑着又吻了上去，眼角含着泪，开始的地方亦是结束的地方，青霭心中哀恸，初识得情爱就要面对这种结果，他实在舍不得连锦，哪怕同他一起灰飞烟灭，也好过自己千年踽踽独行。
只是这遗憾，怕是永远无法弥补了。青霭两手缠在连锦颈子上，享受着连锦的气息，两人相视一笑，尽是爱意。
四周开始降下天雷，烧起天火，这处终究是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