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纯平面宛如拍照式的画,不过对抽象派也没什么兴趣。光线处理、色彩明暗,这些才是最有趣的。在近处能感受到作画的笔触和走向,在远处不同位置能体验这些色彩和光线带来的整体印象。这才是最让人愉悦的地方。”
水辰拉着沙千行的手腕,带着他在离油画稍远的不同位置看画,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油画心得,神情激动,整个人手舞足蹈。
“从这个角度看确实不一样。”
“这样看真的像有光从左上方打下来。”
“很神奇。”
随着水辰的不断解说,沙千行也适时回应着。两人的手臂紧挨,肉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触碰缠绕缠绵于一体。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幽然。
“你真的非常厉害。”
沙千行转头,注视着水辰深棕色的眼瞳,赞叹道。
他原本利剑般的眼神化成柔和的清风,这清风却不是无形无向,被小心地凝聚,礼物般送给眼前的青年,其中好似包裹了无限深情。
当锐利被卸去,仅留下专注,这种眼神会让人觉得天地间只有你我,而自己就是眼前之人的世界中心。
水辰喜欢这种眼神,也喜欢沙千行对他的专注和称赞。
他还想给沙千行画更多的画,把所有的画作铺满这个画室,把之前那些已经不记得的作品全部扔出去。
天色变得更暗了,油画的色彩和明暗已经显得不清楚,自然光线的弱化让今天的油画时间不得不结束。
“要到晚上了,我们下楼去吧。”
显然写生很不尽人意,沙千行妄图转移话题,打岔让水辰忘记这件事。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速写本换到身前挡住。
“等等,乖学生可不能逃掉作业检查哦。”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男人居然还会耍赖,水辰笑着叫住企图遛掉的沙千行,左手摊开,示意沙千行把写生作品给他。
看逃脱不开,沙千行只好把速写本递过去。他的面色如常,只是红了耳朵和脖子。
水辰打趣地盯着沙千行的耳朵,直到它变得通红,才低下头看速写本上的成品。
笑如清风浮上了脸,水辰压抑着笑声,只是弯弯的眉目和右脸颊上的酒窝显露了情绪。
画上的每一笔都非常的实,线条分明,近处的树,远处的屋顶,倒还是能认得出,天空的云雾和阴影处理却是完全看不出的。整幅画缺乏透视立体感。
“你画画已经学了多久了?”
水辰心想,单从画来看沙千行完全就是一个新手,缺乏系统的指导。
“从我成年就开始学了,如果是临摹的话还可以,但自己单独画就不行。”
为了更了解水辰,沙千行确实在绘画方面很下了点功夫,但无论在灵网上学习多久,练习多少次,没有参照物,自己动笔起来依旧是一塌糊涂。
“那我得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你了。”
水辰合上速写本,脸上颇有些苦恼,手指在速写本上一阵阵点弹着。
“嗯,谢谢辰哥。”
沙千行乖乖应下的样子让人看得心痒难搔,水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刺刺的手感很好。
水辰的动作有些唐突,但他想到也就做了,丝毫不见与沙千行的生分,仿佛他们就该得这么亲近。
沙千行倒也老实呆在原地,甚至还配合着稍微低点头,这副顺从的模样看得水辰更心动了,手停留在发梢轻轻前后撸了撸,喜欢极了沙千行这副大狼狗的样子。
这样的互动持续了一阵,水辰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握虚拳在嘴前,假装咳嗽了几下。
“我们下去吧,我房间里应该还挂着几套衣服,看你能不能穿。”
说着,水辰将速写本放在独凳上,迈步走下楼,沙千行紧跟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 水辰大概就属于佛系画家吧
这章开始要不断埋伏笔了
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能猜出真相呢
另外我们辰哥日常犯病~
第4章 油画少年
两人走下楼,进入一楼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跟绘画有关的东西,倒是显得很简约。
房内仅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柜和连着墙做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两盆水生风信子,透明花瓶里的水已经堪堪见底,像洋葱的部分因缺乏水分而紧缩,独杆上的花已干枯,倒像是被做成了标本。
除风信子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灯塔模型和几本书。沙千行的目光一扫而过,看到有三本书叫《人们》《二九八四》《奇妙里世界》
整个房间因缺乏人气而显得有些冰冷。
水辰拉开小衣柜,准备从挂着的几套衣服中挑一套给沙千行。
他取出了一套浅灰色的运动装,递给沙千行,自己则准备出门,给对方留下换衣的空间。
沙千行伸手接下了运动装,目光却停在了仍然打开的衣柜上。
“怎么了?”
水辰边说着边顺着沙千行的视线看向衣柜,整个人突然愣住了,像是一个思考的牵线木偶突然失去了操纵的傀儡师。
运动装被取下后,露出了钉在衣柜木板上的一幅油画。油画仍被挂着的几件衣服挡住,看不到全貌,只能依稀看出是个人像。
水辰愣了几秒后,突然上前粗暴地把零星挂着的几件衣服全部扯下来,扔在地板上。
这下能够看到整幅油画了。
画上是一个正在拉小提琴的少年。少年约莫十五岁,留着小王子头,黑色烫卷的刘海搭在前额,鬓角修到耳下位置,露出小巧的耳朵,看起来还有些青涩和奶气。少年穿着演出专用的白色衬衫和黑西裤,他的左手放在一把位上,中指紧按二弦,看起来似乎正在揉弦,右手琴弓正行到弓中的位置,神色间尽是沉醉。
他正演奏的可能是一首抒情小曲,油画选取的都是比较暖的颜色,色彩的过渡也非常温和。
这幅画的风格与之前给沙千行画的那幅如出一辙,显然同是水辰的作品。但水辰整个人显得非常吃惊,似乎完全不知道衣柜里有这么一幅画。
“这是……”
水辰睁大眼睛瞪着,久久移不开视线,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这是我的画,这个人我一定认识,为什么我不记得这幅画?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个人?”
水辰的身体紧绷,双手手掌死死地按在头两侧,整个人看着要往地板上瘫去,蜷缩成一团。
沙千行连忙上前,撑住水辰不让他滑下去。
他看上去并不意外,似乎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言语间透露,竟也认识油画上的少年。
“这是覃裎,他是覃裎,辰哥,你还记得么?”
水辰单手推开沙千行,自己因为反作用力跌坐在地板上。他的大脑阵阵刺痛,额头上的青筋突起,额上鼻头瞬间积起了薄汗,似在痛苦挣扎。耳后的芯片节点处闪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有未知的信息在刺激着脑神经。
随着红光渐渐暗下,水辰的脑里闪现了几个画面。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服,站在一栋全银色金属建筑的二楼,少年穿着油画上的那套演出服,左手提着琴盒,右手举高向着他大力挥舞,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似乎在叫他下来。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这种笑真心实意,带着对弟弟的宠爱,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展现的了。
画面一转,少年站在一个小型舞台的中央。随着他架好小提琴,搭好琴弓,舞台场景也瞬间化为森林。琴声响起,正是一首抒情的小夜曲。台下坐着穿着深蓝色西服的自己和几个看不清脸和身形的人。
画面模糊着,再变得清晰时,少年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站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肮脏不堪,看不清原色。他大力挣扎着想要朝少年跑去,却被身后的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悲伤,有些欣慰。他努力牵起一个笑容,右手抬起似乎想要触碰自己,然后瞬间被背后的黑色溶化,眨眼间消失殆尽。
水辰的心被狠狠地抓紧,才刚刚记起一个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他却可能已经死了,而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毫无办法。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水辰心想,为什么会忘记覃裎,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找到真相。
水辰抽搐的身体顿住,积蓄力气,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眼睛盯着沙千行,声音从喉咙里咽出。
“你为什么会知道覃裎,你到底是谁?”
水辰此刻处于极度的警惕中,记忆缺失的焦虑感压过了他对沙千行的兴趣。
“我是军人,在执行自己的任务。我了解你过往的一切,包括那些被你遗忘的。我正是为了帮助你恢复真正的记忆而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之前认识你吗?我为什么会有记忆缺失?”
沙千行的回答并不能让水辰满意,他进一步的逼问,同时身体的弦紧绷着,好似随时要跳起来钳制住沙千行。
沙千行对水辰的变化视若无睹,他摇了摇头。
“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你,你的记忆缺失是因为你对覃裎的死印象太深刻,所以这段记忆会被切割。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只有恢复记忆后的你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