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难了 (潇水玄舸)

　　可怕极了。
　　“莫小姐上次说过要请我吃饭，我现在正好有时间。”
　　面前的人这样说着。
　　莫云杉的心活过来，眼神褪去黯淡, 有了几种颜色。
　　只是狐狸精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讨厌的、虚伪的笑。
　　“吃完这顿饭, 我们好聚好散。”她说。
　　莫云杉乍听这句话，以为心脏又会刺痛，但是没有。
　　她敛了方才的眼神，走近一步，唇角高高扬起：“殷总抛下追求者, 就是为了来跟我好聚好散？”
　　殷如离回以一笑：“我也不想她以为我还想和前女友藕断丝连。”
　　“那你怕不怕她知道你包养女大学生？”莫云杉目光审视，“又怕不怕她介意你跟烤乳猪深夜密会？她应该不会错过这种新闻吧。”
　　殷如离：“你觉得自己是福尔摩斯？”
　　莫云杉：“我可没说过自己在怀疑什么，经你这么一提醒，你会不会是在作秀给我看, 嗯？”
　　殷如离：“莫小姐戏演多了想象力也跟着丰富起来, 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我做来干什么？”
　　莫云杉：“那只有你自己才清楚。”
　　殷如离轻笑：“看来莫小姐是铁了心觉得我很在意你, 很符合你的自信人设。”
　　莫云杉抬手捏捏殷如离的脸，露出个痞笑：“至少殷总不舍得我难过不是么？你从后视镜里看到我了是不是？”
　　殷如离大方承认：“我的确是舍不得。”
　　又道：“你那么喜欢拿研究数据来说事，就该知道，很多人心里都会对前任抱有莫须有的责任感，甚至看到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会产生一种救赎欲望，还有一种凌驾于理智之上的快感。这种嘴上祝福你好，心里盼着你惨的阴暗面，莫小姐一点都没有？”
　　“你说的阴暗面我倒是没体会过，但我的身体倒是把你记得清清楚楚。”莫云杉拉起殷如离的手，一只手握住手腕，一只手把玩对方手指，“用过好东西，要求就会变高，这种想法，殷总也该有吧？”
　　殷如离反手握住莫云杉的手，拉到嘴边：“如果莫小姐不重温一次不甘心，我也没什么可拒绝的，贡献一只手而已。”
　　指尖被说话的呵气拂过，莫云杉整个手掌都缩了一下，那种湿热轻绵的感觉，让她险些失控，疯狂。
　　她后退一步，将手抽回来：“不是要去吃饭，走吧。”
　　这时，旁边响起一声尖叫，来自于一个路过的圆眼镜女生
　　她因为见到多年偶像太过激动，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两只脚跟长在地上一样动不了，双手偏又抖个不停。
　　一对情侣刚刚还不太确定这个站在路边的人是不是那个外国电影里的演员，站在一旁小声咬耳朵，因为这一嗓子，证实了心中猜想。
　　这下，许多路人驻足，目光越来越多地聚集过来。
　　之前约的专车正巧往这边开来，殷如离招手示意，待车停稳后，揽住莫云杉的肩膀把人塞进去。
　　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殷如离已经打开另一侧车门上了车，车子启动，驶上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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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如离刚一上车，旁边的人就贴上来，一只手扶靠背，一只手扶车门，将她半笼住。
　　殷如离向后收了下巴，静静凝着莫云杉，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殷总，后排也要系好安全带。”莫云杉的手从门上移开，拉出殷如离身后的黑色弹性带，速度极慢，约摸过了半分钟才将插销扣上。
　　这期间，呼吸打在殷如离颈上，故意挑衅。
　　蓦然，殷如离狭长的眼尾弯出个弧，笑若桃花。
　　“莫小姐让我很惊喜，我都快忘记当初那个一逗就脸红炸毛的小姑娘了。”抬手捏住莫云杉的下巴，娑摩两下，“现在，像一个诱人的毒苹果。”
　　“怎么，怕中了我的毒没有解药啊？”莫云杉指尖搭上殷如离的手腕，慢慢上滑，经过手心，穿入指缝，扣住，将对方的手从下巴上挪开。
　　殷如离顺着莫云杉的动作，将对方的手拉到唇边，好像是要咬下去。但她只虚晃了一下，又将两人的手送到莫云杉嘴边，勾笑：“莫小姐是第一天认识我？明知道是有毒的东西，还要往嘴里放，这是你不是我吧。”
　　莫云杉就势在殷如离食指指节上咬了一口，不夸张地讲，留下两条骇红的小细沟，虽没咬破，但周围的皮肤迅速隆起泛了白，看着都疼。
　　殷如离没有防备，整个脸像一块拧干了水分的臭抹布，细长的狐狸眼睛也瞪得溜圆。
　　“这颗苹果皮有点老啊，我都咬不动。”莫云杉耸耸肩，“我觉得中不了毒。”
　　殷如离猛地将手抽回去，面上表情竟难得地十分委屈，嘴抿成一条缝，眼皮也颤了颤。
　　“别说，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变成这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我心里怪痒的。”莫云杉捏住殷如离的耳朵，描摹耳廓形状，“看着真好欺负啊！”
　　殷如离一秒收起方才的表情，侧身，用伤手抓住莫云杉的手腕使劲扯向自己。
　　莫云杉被那股力道突然一拽，整个身子都朝殷如离扑过去，撞上。
　　殷如离翘着受伤的食指，剩下四根指头牢牢钳住纤细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怎么，自己用不了就要毁掉不让别人用？莫小姐是不是太霸道了点。”殷如离目光幽暗，很危险。
　　莫云杉直直撞进那对眸子，顿时迷了心魂，找不到出口。
　　果然，没有早点回来是对的。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见到这样的狐狸精，一定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再一次调头逃跑，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其他。
　　“莫小姐怎么不说话，被我戳破心思说不出话了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的所有物，想丢掉就丢掉，丢掉以后还不许别人捡起来？”殷如离眼中跳跃起此前没有过的——怨怼。
　　莫云杉怔怔地说不出话，这是她最害怕的一幕。若不是现在是在行驶的车里，她很想立刻逃跑。
　　殷如离气.息.急.促不过半分钟，身子放松下来，又眯出个笑：“莫小姐不是不知道，手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咬坏了我可要生气的。”
　　莫云杉垂下眼帘，无措地咬着唇，挣扎许久，抬头：“狐狸精，我还喜——”
　　“司机师傅，麻烦在这里下桥，我需要更该目的地。”殷如离对司机说了句话，这才又把脸转回来，“差点把重要的事忘了，刚刚定的目的地是酒店，要去吃饭可不能顺着高架继续走了。莫小姐要说什么？”
　　莫云杉哪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狐狸精根本不想听。
　　“我说我还是喜欢咱们国家的美食，尤其是水煮鱼，麻麻辣辣的，想想就流口水。但是那边很难能找到好吃的，都被本土化了，没有一直以来习惯的那种味道。”莫云杉道。
　　食物如此，人也是如此。
　　“看来我还算了解莫小姐，我也正想着带你去一家新开的川菜馆，那里大师傅做的藤椒水煮鱼应该很合你的口味。”殷如离噙着笑，“我就当借你的花，献你这尊佛。”
　　莫云杉跟殷如离的手较上劲似的，抓住刚才咬过一口的食指，放到嘴边吹了几口凉气，“殷总对不起啊，刚才没控制好力道，咬疼你了，要不你咬回来？”
　　她看着殷如离的眼睛，把手送到对方嘴跟前。
　　“不用，被你咬一口，没有咬回来的道理。”殷如离回答。
　　莫云杉听着这个句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说不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被狗咬一口，还能咬回来不成？
　　莫云杉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又拐着弯儿骂我！”莫云杉眼睛瞪了瞪，“你这么一把年纪了，幼稚不幼稚！”
　　“莫小姐说话就说话，总攻击年纪可不太好。”殷如离眨眨眼睛，“咱们可是同岁。”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年纪大不好了？”莫云杉挑挑眉：“年纪大的女人更有涵养，更有风情，更有韵味。”
　　殷如离笑出声：“你变着花样夸自己的本事真是十几年如一日。”
　　莫云杉看到殷如离脸上没有伪装的笑容，红了眼睛。
　　莫名地。
　　殷如离清了清嗓子，表情变换，摸出手机：“又忘记改地址的事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倒是真的。”
　　莫云杉收回视线，坐正身子。
　　两人之间无形之间架起一道高墙。
　　小时候面对别人，或许会明明很喜欢，却偏要装成不喜欢，明明不喜欢，却装出喜欢。即便假装，也是简单的。
　　但有些人，明明很喜欢，却要假装不在意，假装不在意对方在不在意，假装对不在意自己的人不在意，假装对那个假装不在意自己的人不在意自己这件事不在意。
　　如果这是一道试卷上的逻辑推理题，大概会让考试的孩子们大呼崩溃。
　　而出这道题目的人，要集中百分之百的注意力，才能在这样的复杂关系里藏住真心，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真的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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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殷如离之间的氛围已经够尴尬的了，偏偏还遇上堵车，两个人在行动受限的后排空间里，各自无声。
　　哪怕是这样，莫云杉也快被狐狸精身上的香味熏得失智，口干舌燥，喉咙发痒，手指控制不住地发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