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兽来袭?”
“嘶——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修士……”
陆漪的叔父陆别大刀阔斧地走来:“是宋修士。”
陆漪一直仰着头紧盯九层那边:“那间房是郁仪的,宋长老瞧着就和气,恐是有人欺负郁仪、才惹了宋长老发怒。”
定是这些人仗着郁仪毫无修为、性子又好,才欺到了她头上。陆漪很是为发小不满,拽了拽手中的韵火鞭:
“我去帮忙。”
陆别摁住了她:“哎?你去作甚,这几个蝇营狗苟的小人你还怕宋修士应付不来?且等着罢。”
这倒也是,陆漪想了想,竟然无法反驳。
说不准她过去了还是添乱呢。
这样一想,陆漪就不急着去拉偏架了,反而拿出大小姐该有的模样,与被惊到甲板上的修士说了说缘由,将人劝回各自客舱。
而之前跟她保证“这一路上不会有乱子”的元婴修士,如今都不敢和她对视,一脸苦相,脸还有点肿。
陆漪觉得好笑,正要开解他两句,便见几个黑影兜头砸下,将元婴修士惊得一个闪身遁离十尺远,下一息便将铁寒木制成的甲板砸得木屑四溅。
陆漪凝目看去。
但见里面是三个修士,俱穿着暗色衣物,瞧着便是隐藏痕迹身份的打扮。
一人身材魁梧,手却只有稚童大小。一人长得尖嘴猴腮,眼睛极大。另一人面容平平无奇,但这份平平无奇反而是最大特点,饶是以过人神识去记他,都记他不住。
如这般奇诡的相貌,向来与他们的特殊术法、甚至是得到的奇门传承有关,这类修士并不多见,此时却见了三个,当真有异。
陆别洪声道:“都死透了。”
陆漪点头,此时再想问他们的目的,已然是不成了。
她挥挥手让弟子去把人丢到海里喂妖兽,另一边,宋翩跹与郁仪终于出现,身后跟着银狐与尹碧。
郁仪全身被鹤氅裹了个严实,海风吹过,鹤氅被风吹起,娇小的少女似要随风而去。
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发小这么惹人怜惜?陆漪嘀咕着,确认郁仪无恙后,她再去看宋翩跹。
但见宋翩跹杀了三个难缠的对手,却连身上的法衣都没乱一丝,着实让人敬服。
只是面容微沉,眉眼间一股艳丽肃杀之意扑面而来,渡劫无意识的低沉气压,让陆漪浑身灵力运转都为之一滞。
定然不止她一人被压制,因而甲板上众多修士,反倒无一人言语。
天高而远,天海之间,只有浪涛翻滚之声。
“在你的船上动手伤人,终究不吉利,少不得要跟你这个主人赔个罪。”海风中,郁仪打破平静,徐徐道。
“哪有这般说话的道理,是飞凤谷防守不力,让客人受了惊扰才对。”陆漪真情实感道。
这事本来就怪不到郁仪啊,而且人也解决了,全程没用他们出力,郁仪赔罪作甚?
陆漪疑惑间,见郁仪摇了摇头。
她微微抬起下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风吹起她额上碎发,在漆黑的发丝拂动间,那张脸愈显苍白,惹人怜惜:
“他们是冲我来的。”
陆漪一惊:“这是为何?”
郁仪还要回她,却被宋翩跹挡了挡。
“海上风大。”宋翩跹尾音还挟着未散的冷意,“进去说。”
是了,郁仪如今多吹吹风或许都要头疼的。
陆漪恍然,深感自己不够细心的同时,也不禁惊叹宋长老的心细。
一行人很快转移到一处整洁船舱中,宋翩跹道明缘由。
在杀死这三人前,宋翩跹对他们用了搜魂术,得知他们是从交换信息的暗坊得知了消息。
消息称,郁仪从四天宗的知微小境中获得了了不得的逆天传承功法,甚至能令她修复经脉,简直前所未闻,不知她究竟得了多少好处,或许里头便是仙人传承,能直送人迈上登天梯。
那消息中,又细细数了郁仪身揣多少令人垂涎的法器,身畔还有一只未长成的八阶妖兽,若是郁仪死了,那传承、储物镯和妖兽,都尽能夺来。
——什么?郁仪身边有渡劫傀儡?是啊,傀儡自然强大,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哪,若是偷得了手,大不了杀郁仪两次。
一次,杀傀儡保命。
一次,杀郁仪夺宝。
郁仪在拍卖会现身,除却那妖修,只买下五行仙玉膏,这消息登时从五分可信涨到了八分。
诱惑足够大时,足以让人心动。
名门正派的道修难得手,但修真界手段层出不穷,这三人便是其中三个,约好了一同前来富贵险中求。
原本他们已用术法瞒过禁制,不成想银狐骤然发出尖啸,引来宋翩跹,将三人斩杀。
“他们好大的胆子!”陆漪柳眉倒竖,怒不可遏,“可你素来低调,连我都不知道你要灵药做什么去,这消息源头是……?”
“是凌云宗内。”郁仪替她补充完没好说出口的话。
众人都看向她。
眸中有意外,更有疼惜。
想来,他们都认为,自己看清这里的门道后,该是被凌云宗伤透了心。
郁仪轻轻将睫垂下,于是泪刚涌出眼眶,便如清露挂在了睫上,要坠不坠:
“想来,除了凌云宗的弟子,也无人知晓我出来是为何事罢。”
而且,普通弟子还无权得知,说不准,背后害郁仪的便是她亲近之人——
陆漪单单一想,就气得不轻。
她本想再安慰发小几句,让她别太难过,就见发小窄肩轻颤,呜咽一声,埋到了宋长老肩头。
只剩一头袅袅青丝垂落身后,缠绵挂在宋长老身前。
宋长老眸中沉着些哀情,轻叹一声,下巴抵在郁仪发顶,用手扶在郁仪腰间,轻轻抚慰着。
“……”
好像没我什么事啊?
陆漪挠了挠后脑勺,试图和大家对视一眼寻求共鸣,结果发现银狐早用尾巴遮起了眼,尹碧正聚精会神地垂着头,仿佛能从桌上看出朵花出来。
陆大小姐想了想,谨慎做人,将目光投向窗外。
海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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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这三修士被丢下船喂鱼,宋翩跹便不太敢与郁仪分开。
因公因私,她都不能让郁仪处于危险之中。
但船舱间间狭窄,摆不下第二张床——虽然以宋翩跹的角度来说,和青陆没什么分床的必要,但郁仪这边还不知如何呢。
本着尊重小姑娘的态度,宋翩跹询问道:“你可愿我与你住同间舱室?”
郁仪好像很意外,眸微微睁大了些,手中的竹筷停了下来。
宋翩跹耐心解释利弊:“……若是同住一室,便更稳妥些。”
“当然,你若不愿,也不必勉强,告诉我便好。”
郁仪眨了眨眼,露出小小的笑,道:
“怎会,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她低头,竹筷扒拉着粒粒稻米,语气怅然:“只是我许久未与人亲近,一时之间不习惯了。”
郁仪黯然神伤,宋翩跹少不得又哄了哄小姑娘,才让小姑娘慢慢释然开怀。
待到晚间两人就寝,郁仪方才真正轻快起来。
海上浓稠静谧的夜中,宋翩跹的心没安定多久,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她的臂弯间,缠上了一条柔软热烫的手臂。
第130章 傀儡的小主人(19)
夜凉如水。
可郁仪的臂腕却如蒸软了般, 贴在宋翩跹肘间。
宋翩跹微微一动, 萦绕鼻间的暗香愈发撩人。
是从郁仪身上传来的。
从前郁仪挟着的总是岱渊峰上永不融化的冰雪,一身冷水。但这两日, 她惯爱饮用楚风大师在大典时送来的玉蕊琼露,堪称唇齿生香, 呵气如兰。
再加上郁仪取出了穹灵制的玲珑有致、馥郁生甘的小香囊, 杂糅出一身如水的甜香,衣袖纷飞间, 暗香流泻。
便是此时就寝,褪了外袍,香囊也挂到帐幔上,郁仪身上依旧淡香萦绕,被少女温热的体温蒸出更娇更怯的气息。
宋翩跹忽然想到, 她所嗅到的, 与沉在郁仪肌理之中的,是同种香气。
她甚至能感受到,郁仪的指尖落在她腰间内侧, 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如点点细碎的星火,灼得她腰间酥酥痒痒。
宋翩跹轻轻嘶声, 不禁腰一拧,往旁边躲了下, 但很快, 她反应过来, 一把握起郁仪的手。
怎会这样烫?
“郁仪?”她轻唤道。
修仙者夜能视物,隔着一层如雾的夜色,宋翩跹看到郁仪眉头轻轻攒起,唇齿间传出极轻的嘤咛。
宋翩跹立刻贴了贴她的额头,果然像手一般热,怕是真在甲板上受了凉气。
“翩跹……”
宋翩跹退开时,听到郁仪唤自己,她微一垂眸,对上郁仪睁开的眼。
红棕色的瞳孔在无光的黑夜中,仿佛也被夜色染成黑玉,藏在长长的睫下。
宋翩跹陡然对上这样双眼,竟有一时心悸。
但下一瞬,她便被郁仪泛着红的眼圈吸引了全部注意。
看来真是病了。
她们不缺丹药,但风寒一事不算重症,找木灵根道修送点灵力入体,加以滋养,可不治而愈,宋翩跹当即想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