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铭浩喘着粗气,大声地问李树:“刚刚那个是什么?为什么脸都炸烂了?”那视觉冲击太过强烈, 丝毫不亚于一场昂贵的烟花表演,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挣脱出来,额头上冷汗直冒。
“像素花!”李树推开迎面冲来的一个男人,拉着吕铭浩往人少的楼梯处狂奔。
身后的跟踪者紧追不舍。
吕铭浩回头看了眼那人, 普通的风衣,墨镜,韩版毛线帽,乍看起来泯然路人,但他知道,那人周身的气质绝不是路人能装出来的。最近几年有个新词叫“气场”,对,吕铭浩觉得如果是电视剧里,这样的人绝对是一出场就自带背景音乐的高手,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让他瑟瑟发抖。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李树。
李树问他:“你还记得刘一宝吗?他前不久也是这样,原地爆炸了。”
“什么?”吕铭浩惊愕地提高了音量,手心渐渐渗出汗来。
李树三言两语把刘一宝的事说了,逆着人群的方向,飞快地奔跑。
这时商场已经采取了应急措施,工作人员和保安队闻风出动,站在角落里有条不紊地疏散人群。
跟踪者紧紧尾随着他们,李树下意识觉得,像素花在他眼面前爆炸不是件好事情,说不定军方那边会判定跟他有关,如果在这里被抓到,他的嫌疑理应最大。
他紧紧抓着吕铭浩,低着头在人群里穿行。
吕铭浩还没有从刘一宝的事情里缓过来,接着问:“是不是最近的爆炸都是像素花搞的鬼?我就说怎么烟花爆竹的威力这么大!”
“有这个可能。”李树躲过扑过来的一个小孩儿,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商场的尽头,站在了楼梯口的位置,“去哪?”他有点犹豫不决,上还是下?上的话很可能被困在楼顶,但下的话楼下都是人,被追上的机率也不小。
吕铭浩也急得不行,慌不择路,这时哪还有心情思考,拉着李树就往楼上跑。
五楼的IMAX倒是一派祥和,观众都沉浸在电影虚构的世界中,震振人心的音响效果隔绝了人们的感官,没人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飞快地用手机买了票,钻了进去。
放映厅里只有大荧幕的光芒闪烁着,四周漆黑一片,他们三步并做两步跳上最后一排,挤进最中间的两个空位坐下来。
甫一坐定,跟踪者尾随而至。
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湿漉漉的一片,大气不敢出。
跟踪者站在台阶处,飞快地扫了一眼观众席,光线太暗,辨不清人脸。这时如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肯定会挨骂,权衡利弊,他只得悻悻地折返出去。
直到这时逃跑的两人才敢大口喘气,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耳膜里响着的都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许久之后吕铭浩才敢扭过头来,借着荧幕闪烁的光芒去看李树,低声问他:“为什么要跑啊?”他又没干坏事,那个中年妇女自己爆炸的,顶多,他算是目击证人。
李树两眼发直地盯着大荧幕:“不跑难道等着被抓吗?”
“被抓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李树喉咙发干,好半天才扭头去看吕铭浩,“你抓着我干嘛?”
“我才没……”吕铭浩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黑暗里手指的轮廓紧紧包裹着李树的手,十指交扣,指缝相触的地方被汗水湿濡了。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抽回手,使劲在裤腿上擦了两下,双腿又不自觉地打起颤来,脚跟一下下地触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李树按住他的膝盖,说:“嘘!”
吕铭浩不敢动了,大脑被某种混乱的思维控制,几乎要窒息。
电影是新上映的片子,讲述的是被困在迷宫里的青年和恶魔战斗的老套故事,剧情乏味得令人困倦,除了华丽的特效场景外,简直没有半点吸引力。吕铭浩根本看不下去,他满脑子都被未知的情绪占据着,惊慌、恐惧、后怕、劫后余生的快感……其间还掺杂着一种莫可名状的,特殊的,温暖得几乎让他热泪盈眶的感情。他试着抓住它,把它看清楚,可它很快溜了,像滑滑的小鱼,掉进了深不可见的池子。
几乎是无意识地,吕铭浩再次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李树的。
——这该死的同性恋,他要是个女的有多好!吕铭浩望着荧荧的大屏幕,忿忿地想。
手心的温度,让李树浑身一颤,斜斜打量吕铭浩一眼,见他仍旧脸色苍白,不由低低说了句:“别怕。”
——别怕,有我在呢。如果十三年前那个暴风聚雨的午后,他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如今的吕铭浩是不是就不那么胆小了?
李树心里百转千回,最终低低叹了口气,这人,如果不是一心想把自己掰直那该有多好啊。
电影上映到了高-潮,激烈而高昂的音乐大力渲染着青年和恶魔的战斗,眩目的火焰与耀眼的星空交相辉映,放映厅里的气氛随之亦是灼热了起来。
然而两人都无心去品味,焦躁的情绪再度蔓延开来。
电影,要散场了。
“接下来怎么办?”吕铭浩咬着李树的耳朵。如果跟踪者还在门外守着,出去就是自寻死路,可他们不出去,电影散场后人家不会自己进来吗?怎么想都是死路,吕铭浩又开始发抖了。
李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猜猜,字还是花?”
吕铭浩不明所以。
李树说:“这里有两个门,一个前,一个后。如果是字,我们走前门,如果是花,就走后门。我不信那人还能同时守着两个出口。”
“万、万一他有同伙怎么办?”吕铭浩哆哆嗦嗦地问。
李树白他一眼:“乌鸦嘴!”
电影很快结束,片尾的字幕打出来,头顶的灯光就亮了。吕铭浩选了字,他们手拉着手,混在人群中往出口走。
事实证明,吕铭浩的预感准得可怕。
李树狠狠地瞪他:“能耐!”
吕铭浩委屈兮兮地:“我就是随口一说。”
得,跟踪者真在他们看电影的当口,打电话叫了救援。为防他们逃走,分别守住了两个出口。
李树把高领毛衣往上拉了拉,遮住大半个脸,又帮吕铭浩把连衣的帽子拢上来,遮住脑袋,然后猛地推了把旁边的女生,拉着吕铭浩飞快地钻进了人群中。
那女生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惊得旁边同行的家人连忙围拢过来,就这么把出路给阻断了。跟踪者很是费了些力才挤出人群,来到开阔的地方四下张望,视野里已经没有了李树的影子。他气急败坏地拿出手机,给同伴打了电话。不到一分钟,另一端的同伴就赶来汇合,两人低头商量几句,往旁边的洗手间走去。
吕铭浩的预感再一次准到爆。
李树拉他进洗手间的时候他就说:“万一他们尿急怎么办?”
李树想把他溺毙在便池里。
跟踪者一前一后踏进了洗手间。
李树想也不想,一把将吕铭浩拉进了最近的隔间。
吕铭浩惊异地瞪大眼睛。两个人,一个隔间,底下的缝隙里四只脚,不是搞基就是他们,简直毫无悬念。
他正想开口说话,李树对他作口型:嘘!接着把他按在马桶上,自己站起脚,用手撑着两边的墙壁,姿势怪异地让自己悬空起来。
吕铭浩张开的嘴赶紧闭上,识趣地朝李树竖了根大拇指。
李树拿眼刀剜他。
跟踪者大步跨了进来,俯身在每个隔间底下的缝里查看——只有一个隔间有人。
隔间里的两人大气不敢出,几乎是是头挨着头,只要有谁稍稍一动,就能撞到对方。呼吸变得悠远,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一秒钟,漫长得恍若一个世纪。
“没有。”其中一名跟踪者做了判断。
“去别的地方找。”同伴当机立断。
须臾,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李树动了动身子,正要下来,吕铭浩又警觉地按住他。
“有人。”吕铭浩用口型说。
果然,静寂片刻的洗手间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踢踢踏踏地,走进了他们右边的隔间。
两人再次摒气静听。
一张纸条从底下的缝隙里伸了过来。
吕铭浩看看李树,犹豫一下,还是将纸条捡了起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晚七点,缤纷落叶香语咖啡厅。
第106章 第14章
吕铭浩还记得, 《最强脑医》做刘一宝那期节目时,刘一宝的前女友邹妍就约在那里道别。难道是邹妍又回来了吗?
李树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是刘昭阳回来了。纸条上的字是他的。”
“直接打电话不好么?还是这哥们又没充话费?”吕铭浩疑狐地嘀咕。
两人还是耐心地等到六点半,打车去缤纷落叶商业中心。
正是饭点,又是年下,咖啡厅里只有几个老外,吕铭浩和李树走进去, 找了个靠内的角落坐下。吕铭浩给自己点了杯咖啡,看了眼李树后对服务生说:“给他一杯桂圆红枣茶吧,美容养颜还补血, 正合适。”
李树不满地敲敲桌子:“注意你的言辞。”